第2章(2 / 2)
站起来,转身,周二强自镇定的走出西厢房,可后背发痒,那是一种被什么东西盯上之后的感觉,但他哪儿敢回头,只得脚步发软的朝前走,刚跨出房门,就听见吱呀一声,身后的柴门自己关上了。
“妈啊……”周二立刻喊了一声娘,眼泪‘哗’一声就流了下来,接着就快速的跑了起来,无奈脚步发软,刚跑几步就跌了下去,但他哪儿敢耽误片刻?立刻手脚并用的朝着不远处站着的家人奔去,那连滚带爬的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那声妈叫的周太婆一阵心疼,垫着小脚,紧跑了两步,赶紧去扶住自己的儿子:“我的儿啊,你是咋了嘛?”
“妈,我觉得……觉得我哥他回来了啊。”周二眼泪都来不及擦,就喊了那么一句,刚才那种情况除了解释为他大哥头七回魂了,还能解释为啥?
“我的周大啊……”听见这话,周老爷子忽然拍着腿就嚎了起来,许是听见儿子的魂回来了,不禁悲从中来。
这头七回魂夜,真的是一家都不安生,虽说念着是周大回来了,可因为周寡妇说了一句不要打扰,加上真是有些害怕,一家人一夜再也没迈进西厢房。
这就是周家人流传出来的周寡妇的事儿,说起来也真是悬乎,只不过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村子,哪个村子没有几个诡异的传说?更加邪乎,更加解释不了的事儿也多了去了,人们议论了一阵,也就没当回事儿了。
也就在这事儿发生不久,周家就传出了周寡妇会过阴的本事,一些人先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去看了看,却没想到这周寡妇还真有些神奇,这过阴的本事还挺靠谱,过了2年,不仅临近的几个村都知道小湾村的周寡妇会过阴,连镇子上都有人慕名而来。
在这件事儿上值得一提的有三点。
第一是周寡妇在周大头七之后就恢复了正常,听说当天早上就从西厢房出来了,还给全家人准备了早饭。唯一就是她从此多了个毛病,那就是打嗝,一分钟能打八九个嗝,那声音怪怪的,第一次见她的人基本都会被吓到。
第二就是周寡妇强烈要求家里的人把西厢房的窗子给封了,那窗户朝着院子外,采光挺好,照得整个屋子都亮堂,没病的人谁会理会这要求啊?可那夜之后,家里的人总对周寡妇有种莫名的敬畏,周寡妇要求,那就赶紧做了。最后不仅封了窗子,连门上都罩了厚厚的黑布帘。
第三就是在周大去世5个月后,周寡妇生了儿子,关于这个村里人倒是没说闲话,傻子都知道那肯定是周大的遗腹子,村里还有老人说,怪不得周大头七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定是知道他有了儿子,抛不下孤儿寡母啊。但不管咋说,这周寡妇凭着过阴的本事,和儿子在村子里过得很不错,连带着周家人也受到了接济。
如果不是那场运动的开始,周寡妇也许会做这行做到老,凭着这些收入,供儿子上学,工作,娶媳妇儿,但历史岂会因为个人的意志转移?周家人现在被严密的监控了起来,特别是周寡妇,更是好几个人盯着,根本再不敢提会过阴这回事儿。
不管周家的日子过得咋样,可是我家的日子确实是有些愁云惨雾了,一切还是因为我。
我的身体并没有好转,尽管在我出生的第三天,我爸就把我包得严严实实的,借了驴车一大早就把我带到了乡卫生所,但那里的医生并没看出来我有个啥病。
最后那医生只是告诉我爸说:“这孩子大概有些营养不良,回去好好补补也就好了。”连药都没给开。
在回来的路上,我爸心情挺闷的,说孩子营养不良,不能啊,我妈在村子里不说是吃得最好,保养得最好的孕妇,那也比绝大多数的人家好了,生个孩子咋能营养不良?比村子里最弱的婴儿都弱的样子。
我爸想不通,可还是选择相信医生,毕竟去请周寡妇只是最坏的打算,弄不好害了自家人不说,还得害了周家人。
回来后,我爸就琢磨着给我进补,我妈没有奶,我爸每天就去邻村一个养奶牛的家里弄些回来,用家里的粮食换,不仅是奶,我爸还专门跑去镇子上的供销社,花大力气弄了些啥营养品,反正是想尽了一切办法给我进补。
那时小孩的条件是万万不能跟现在的小孩比的,就我这待遇已经是村子里的独一份了,不要说啥营养品,就算每天的牛奶,很多孩子也不要想,那个时候的孩子,如果没吃上妈的奶,大多都是米糊糊喂大的。
因为给我进补,家里的日子过的紧巴巴的,爸妈为了我自然是没有怨言,更让人感动的是,我的两个姐姐竟然也没有半点怨言。
大姐姐甚至还说:“爸爸,多给弟弟吃点奶吧,弟弟好小哦,哭都没力气哭的。”
2个女儿看着白生生的牛奶馋,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可她们不但不闹,还如此懂事,是真的让我爸很是心疼感动了一阵子。
闲话一句,说起来我其实家并不是很重男轻女,多年来,除了小时候的那一阵,我和两个姐姐的待遇都是相当的。只是在当时的农村,没儿子真说不起话,只因为儿子代表的最大意义是劳动力,没有劳动力,一个家咋撑得起来?
就这样我爸给我进补了一个月,到我满月那一天,我爸原本坚定的信念终于崩溃了,因为到满月时,孩子按照规矩都得过个秤,看看长了多少。
那天,我爸是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希望给我过称的,但事实却打击到了我爸,我到满月时,只长了2两!
一直以来,我爸都咬牙坚持着,心想也许眼睛不见长,其实是在长呢?熬到了满月,却熬到这么一个结果,我爸能不崩溃吗?
“秀云,我看我们得去找周寡妇看看这孩子了。”那一天我爸在愣了半天以后,终于给我妈说了那么一句,这也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我妈的心揪紧了,说真的,到满月也才3斤多一些的孩子,在那个年代也不多见,这么一个补法,那么精细的呵护着,都还这样,那一定是不正常了。
如果说是因为身体有病长不好就算了,可医生都说没问题,而我那时的表现也就是虚,其余连感冒受凉都没一次。除此之外,不是邪了,那是啥?
“老陈,不然,不然再补一个星期来看看?我听说过,有的孩子偏偏满月前长得不好,满月以后还长得飞快。再说……再说……”我妈犹豫着不好说。
“再说啥?”我爸扬眉问道,心里的郁闷简直无法疏解。
“再说那周寡妇是过阴的,她会看阴阳吗?好像跟我们孩子的事情搭不上啊?”我妈之所以犹豫着不敢说,是怕破了我爸唯一的希望。
“我知道,可十里八村的,也就她最灵了,还能找谁?再说刘稳婆也提点过我,找她看看,”我爸声音闷闷的,思索了一阵,忽然又轻快了起来,充满希望地说道:“你还记得王狗儿的娃娃不?就是我从小耍的好那个王狗儿,他家王柱不是2岁的时候撞过邪吗?那几天全身发冷,人跟傻子似的,还流口水,还不是找周寡妇看好的啊?”
“那就去找周寡妇吧,可你必须要小心一点儿啊,莫给那些人逮着啥子了,要不我们这个家就垮了啊。”我妈无奈的叹了一声,为了我,我的父亲母亲终于决定冒大风险了。
第三章 父亲的请求
从那一次我的父母决定为我请周寡妇来看看之后,我爸常去的地方就是周寡妇的家,为了怕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我爸总是选择晚上九点以后才去。
农村没啥娱乐活动,冬天天也黑得早,周寡妇的家在村西头,而我家在村子东头,去的路要走过几条田坎小路,那样的路窄而坑洼,因为太过小心,我爸连手电也不敢打,就在这样的来来回回中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可是依然没用请回周寡妇。
是心不够诚吗?不是!我爸每次去的时候,总是提着礼物,当时稀罕的奶粉,硬块糖,加上家里都舍不得吃的老腊肉,甚至还许诺给家里一半的粮食。
可每次周寡妇的回答都几乎一样:“额……老陈……额……乡里乡亲的……额……要是能帮……额……你,我哪敢收你……额……那多东西……额……现在是个啥世道……额……你比我清楚……额……我要出了事……额……不止我那没老汉(爹)的……额……娃儿造孽(可怜)……额……我还要连累我夫家……额……你就别为难我了……额。”
周寡妇的回答就和她那打嗝声音一样,让人听了难受,可我爸能有啥办法?只能一次一次的去。
到后来,我爸去的频繁了,终于引起了周家人的怀疑,把周寡妇叫来一问,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先是周老爷子发话了:“老陈,你不厚道啊,你这不是害我们这一家子人吗?先不说我家儿媳妇能不能给你家娃儿看好的问题,就说能看好,可我们敢吗?你娃儿是命,我们一家子人不是命吗?走吧,走吧……”
我爸不死心,还去,那周二就不由分说的拿起锄头要打人了,事情似乎陷入了一个僵局。
我的身体依然虚弱,特别是哭泣的时候,那断断续续被人掐着似的哭声,更像是我家的一首哀歌,映照的我家更加愁云惨雾。
依然是寒冬,屋里守着烧得旺旺的火炉子,我的家人心里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包括我的两个小姐姐,都非常的担心,我一哭,她们就会害怕的望着父母,她们生害怕听见父亲沉重的叹息,看见母亲哀伤的眼睛。
又是一阵抽噎声,小小的我又开始哭泣,而这一次似乎特别的严重,我妈和往常一样,搂着我又拍又抱,情况都丝毫不能好转。
“该不会是娃儿饿了?你给娃儿喂点子奶吧?今天去拿的,还有点没吃完,我去热热。”小孩子哭闹的厉害,一般就是肚子饿,这是农村人的常识。我爸听见我那被人掐着脖子似的哭声,实在难受,起身取了牛奶,给我放炉子上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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