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1 / 2)
“该去的总是要去,不该去的,船也不会出现。人都看得见开始,预料不到结束,但还不是走上该走的路?我就是路上送一程的人,但不干涉什么,去还是不去,快些决定罢,两息的时间,不去,我就把船划回去了。”老者像是没什么耐心,但这番话说的却偏偏平静,淡定,语速很慢。
“哥,上船吧。”这一次,做决定的竟然是慧根儿。
而对于慧根儿我是无条件的信任,所以,我不再犹豫,举步就要上船,但老者伸出一只手来拦住了我。
那只手臂有力而温热,断然不是鬼物能拥有的感觉,我不解的看着老者,不清楚他这是要做什么?
“有刀没有?锋利一些的刀。”他望着我说道,眼神虽然浑浊,但我感觉的到,他没有恶意。
“有。”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回答到了,我的钥匙上挂着一把水果刀,锋利程度还行,大家一行人中,随身的法器中,也有……
“那好,把我剃,剃个光头,就算是渡船的船费了吧。”老者很是干脆的说道,说话间,他瞄见路山开壶喝了一口酒,眼睛一亮,又说道:“还有那壶酒。”
酒是季风给我们的,上好的湖村酿制的酒,路山觉得这里阴沉沉的,从骨子里发冷,就把酒带上了,至少驱寒,给这个老者倒也不碍事儿。
我笑了,只有人,才会想要喝酒吧,鬼物是已经不需要了。
这样想着,我取下了钥匙上的水果刀,就要为老者剃头,却不想慧根儿一把拿过去,对我说道:“哥,额来吧,在寺里,我们常常要互相帮着剃头,我熟。”
我点点头,总觉得慧根儿有些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但还是把刀交给了慧根儿。
慧根儿给老者剃头,剃得很仔细,很认真,甚至是有些小心翼翼的,随着那些长短不一的头发纷纷下落,我们看见了老者的头皮,竟然横七竖八的有着许多得新伤,旧伤。
老者估计也是发现我们看见了,很不以为然地说道:“在这里是不方便的,用打磨了好久的石头来剃头,就是这种效果,却总也剃不干净,这一次把这把小刀留给我吧,我也就不用为这个而烦恼了。”
“嗯。”我答应的很干脆,只是老者这样的执着,让我想到了什么,慧根儿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大师父,可是从陕西xx山,xx寺来的咧?那是一个隐世的寺庙,不接受外界的供奉,也不接受人间的香火。”慧根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而我也跟着激动了起来,慧根儿所说的地方就是慧根儿的根,慧大爷的根,他们都是从那个寺庙出来的。
可是面对慧根儿的话,那个老者竟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竟然已是睡着了的样子。
慧根儿抹了一把眼泪,不再发问,只是仔细的剃头,半个小时左右,老者的头发就剃得干干净净。
他满意的一拍脑袋,又来回摸了几把,然后就站起来,跳到了船上,对我们说道:“这么舒服的剃头,好多年没享受过了,竟然舒服的睡着了。你们上船罢,记得把酒留下。”
第一百零一章 与你一滴血
酒自然是留给了老者,我们一行人上了船。
从昨天下午出村,到今天早上上了这老者的船,不到一天的时间,在这中间感觉却像过了好多年这么久,可是接下来的路还一样的难走,那又将是如何的漫长?
紫红色的天空之下,心中不自觉的生出了一丝压力,目光就落在了那个神奇的老者身上。
他平静的划着船,慧根儿就盘膝坐在他的身旁,他不看慧根儿,也不看我们,只是偶尔不知名的力量推开那些船的残骸带起的微风,吹散那些残骸之上早已腐朽的衣服,他的目光会生出一丝怜悯,也不过转瞬即逝。
船的破水声,偶尔会有那个老者喝一口酒满足的叹息声,紫红色的天空下,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那个灰色的界碑就在眼中越来越远……
“承一哥,你说划船的老爷爷是和尚吗?”承愿坐在我的身旁,轻轻的掩着口鼻,或许这满湖的船骸带来的腐朽气息,是年轻的生命不能承受的气味,过了这一段儿水面也就好了。
“我不知道,但心中想着,大概是的。”世俗之人,不会对头上那三千烦恼丝那么在意,执意剃光它的,也就只有一种人吧,那就是和尚,不为别的,只为了对心中信仰的那一份敬重。
“那和尚怎么也要喝酒?”承愿小声的问我。
和尚喝酒?我认识的和尚总不是那么正经,吃鸡蛋偶尔喝酒的慧大爷,吃蛋糕的慧根儿,爱美的觉远……可我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要戒掉的东西也就太多,才能表现出六根清净,我本佛门人。可是强行的戒掉,和自己放掉大概也总是两回事!放不掉,是因为心中有苦,喝一口也未尝不是自甘堕落,但至少在佛祖面前落了一个真诚。也许终究有一天,在某些苦楚之下,本是好酒之人终于放下了酒,那大概也就是真的戒了,真的放了。”我和承愿的对话声音很小,却不想在这时,那个老者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那么一段话,落在了我们的耳朵里。
承愿脸稍微红了一下,毕竟这样议论别人总是不好。
可我却有些恍然,这老者说的话,和师父说的拿起之后,才能放下,有这本质的相同,可中间的沧桑意味,比师父还重。
“你在烦恼什么?”慧根儿忽然开口了。
那老者才不回答慧根儿的问题,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落在慧根儿身上,他又喝了一口酒,惬意的眯起了眼睛,忽然就对我们说道:“那面山坡上漫山遍野的花,好看吗?”
没有人回答,那种花红白相间,你说它美,它却充满了一种惨烈的死亡气息,只要有着生命,没有特殊爱好的人,谁又能欣赏的来?
我们没有回答,那个老者却自顾自地说道:“传说中的地狱,沿途开满了彼岸花,有人说彼岸花就是这世界的石蒜什么的,那是扯淡。真正的彼岸花,应该人死后,带入黄泉最后一滴不舍的心头血浇灌的吧。”
这是什么疯言疯语?怎么我听这话才想是在扯淡?
“在这里,有个存在想把它变成真正的地狱,也想沿途开满彼岸花,所以用生人腐朽的血气来灌溉,结果却开出了这种四不像的花儿,惨白之上,一滴红,惨白是失去了生机,一滴红就是最后散开的鲜血。闻得那花的气温了吗?就像人的命,多甜美的气息,那是欲望带来的甜美充斥着整个生命,却又带着一种血腥的刺鼻,那是腐朽时,鲜血会散发出来的味道,也是痛苦时,感觉喉咙会充满的味道。”那老者幽幽的说着,我的背上却莫名的起了一窜鸡皮疙瘩。
这样的香味,到底是和生命有什么联系?或者,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疑问,但那老者很快就回答了我们:“生命总是伴随各种欲望,最简单的衣食住行,带给了你享受,满足,甜美的安谧。但生命也伴随各种痛苦,生老病死,用甜美的欲望掩盖生老病死的痛苦,人类一直是这样做的,所以就开出了这样的花。”
“只不过,这样说起来,是不是简单了点儿,空虚了点儿?欲望和痛苦,却没有心灵的充实和淡然?那是因为很多人忘记了自己的灵魂,所以这花才惨白无力的不能盛放出更美的颜色,我在这里看尽的不是世间百态,却是鬼间百态,我想拯救灵魂,让生命的花儿开得更美,却发现自己梦做得太大,力量太小。小和尚,你说,如果有一天,这世间的人都去了,会不会满世界开满这种红白之花,还有别的颜色吗?”
这老者的话够疯的,还有一种绝望的意味在其中,却不想慧根儿站起来却是简单地说道:“流动的事物,你看它看死了,却是没有意思的。”
“唔?”老者眯起了眼睛,静待慧根儿的说法。
“就如人,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他们总是动着的,或许今朝不解生命被消磨的只有欲望和痛苦两色,明朝未必就一定还会如此,或许在很久的将来,人们将会更加注重心灵和灵魂,这苍白的花儿也不过是一时之物,你又何必执念的痛苦于此,佛门中人,哪能有这种执念?无论力的大小,做就是了。度人,永远不是一时之功。”慧根儿淡定的回答道。
听闻慧根儿这番话,那老者眼睛一亮,忽然问道:“你的法号?”
“慧根。”慧根儿简单的回答。
“哈哈哈……果然,好狂妄的法号。只不过,也不算名不副实!好,好……其实我又哪是痛苦于此,不过是想在你身上看看,人,到底是不是原地不动。”老者说完之后,忽然就开心的喝了好几口酒。
然后一挥手说道:“平安归来罢,我留一滴血与你。”
慧根儿看着老者不说话,眼中全是疑问,但终究在老者的淡漠下,欲言又止,什么也没问出来,到最后还是静静的坐在了老者的身旁,沉默不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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