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土木之后,幸存而归的勋戚大臣,虽有屈从权势,不勇不谏之罪,但念及朝廷尚在用人之际,暂且不予处置,令其闭门思过三日,留于各衙门听用。”
这……
群臣没有料到,郕王会选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情。
底下的一干勋臣自然是大喜过望,但是一干朝臣脸色却是阴晴不定。
虽然勋戚已经交出京营,但是就算抛开打压勋戚这一点不谈,处置这些随行逃归的大臣,也是给土木之事定性的一个很重要的标志。
毕竟如此大事,若是随行之人不处置的话,何以警戒后人?万一以后有心怀不轨之辈,动不动就蛊惑天子出征怎么办?
何况,从私心来说,归来的这些大臣,除了勋贵,也有不少是文臣,他们若是不被处置,那朝中便少了一批即将腾出来的位置,这对于现在从朝中的许多大臣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群臣底下忧虑不已,但是慑于郕王刚刚的威势,暂时没有开口,而金英接下来的话,则是直接让他们闭了嘴。
“另有此次参与锤杀马顺等人,如今被押于诏狱的七名官员,虽犯大罪,但殿下仁慈,念及其本忠心为国,准其戴罪立功,一应人等,罚俸一年,俸禄降级一等,仍领原官差遣,派往沿边各关隘巡查,协同守备,若此战之后,有功于国者,可赦其罪。”
得,这下谁也别说谁了!
勋戚那边,郕王殿下轻拿轻放,文臣这边,也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对于文臣来说,这七名御史言官,是必须要保下的!
这不单单是脸面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这七名官员,实际上是在代今日所有动手的文官受过。
若非他们挺身而出,只怕这场风波没这么容易平息。
若是他们真的被以锤杀朝臣论罪,那么传扬出去,在场的所有大臣都是要被士林唾弃的。
郕王殿下现在,算是给他们递了个台阶。
这些判罚看似严重,但是落到身上的,无非就是罚了点俸禄而已,官品降级一等,也是俸禄上的,原官原职仍在,甚至都不算是真正的贬谪。
经此一事,这七人在朝野上下必然名声大噪,没有人会真的因为他们的官品降级,而看轻他们。
至于派往沿边各关隘巡查,协同守备,看似是罚,但是实际上却是倚重之意,要知道,当前局面,沿边关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派遣御史科道官前去巡查是应有之意。
凡是被外派前往的,都是代表朝廷而去,非心腹之臣不得任,危险是危险了点,但是一旦立功,声名地位必将更上一层楼,未来前途也不可限量。
这哪是罚啊,分明是明降暗升!
一时之间,底下有不少大臣暗自后悔,自己刚刚怎么就那么怂呢?
早知道这样,自己也站出来多好。
但是他们却忘了,当时的场面,朱祁钰浑身气场全开,怒吼的声音充斥整个午门内外,再加上周围几百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那架势分明就是要将主犯推出午门斩首般。
出班的那几个御史科道,哪一个不是怀着视死如归的决心而去的,他们既然没有这个胆魄和气节,自然也不配得到这种信重。
不过无论如何,人保下来了就好!
群臣心中暗自庆幸,看来郕王殿下,到底还是顾全大局,不是那么任意妄为,不听谏言之辈,这等人来总摄朝局,或许对于大明社稷来说,才是真正的好事。
不知不觉之间,在场的大多数朝臣,对于朱祁钰这位郕王殿下的印象,已经从一个懦弱不堪的宗室亲王,变成了一个又敬又怕的朝廷之主。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感到可惜,殿下虽然宽宥了这些科道言官,但是代价是放过那些随驾的勋戚,真是便宜他们了!
文臣这边心思千回百转,另一头的勋戚却是不管这些,几个七品御史而已,那顶得上他们那三四个实打实的正当年勋贵。
当下,李贤,郭晟等人立刻出班,道。
“臣等领谕,叩谢殿下恩典。”
紧接着,文臣这边的九卿重臣也是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这或许是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于是不再犹豫,同样上前道。
“臣等领命。”
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午门外的气氛总算是宽松了几分,不似方才那般凝重。
这一场大朝会,可过得太漫长了,一波三折的,回想起今日的种种,在场诸臣不由得升起一阵感慨。
恐怕,这场惊心动魄的朝会,真的会被载入史册吧,能够参与到这么一场大事中来,也算是不枉自己这番担惊受怕……
另一头,见群臣的心绪都渐渐放松下来,金英也松了口气。
他早早被朱祁钰遣走调人,没有见到朝臣锤杀马顺的场景,但是单看如今午门外遗留下的混乱局面,以及还躺在那里被打得鼻青脸肿,气息全无的马顺等人,他就能够想象当时是一副什么场景。
人哪有不惜命的!
天知道这帮朝臣会不会再发疯一次……
眼见局面稳定,金英才又开口道。
“今日朝会,到此便结束了,诸位大人今日想必也受惊了,早些回衙歇息去吧,殿下有命,召六部尚书,内阁大臣,左都御史及丰城侯与几位都督于集义殿议事,各位若无他事,这便随咱家走吧。”
终于结束了……
听闻此言,朝臣们心弦才彻底地松了下来,拱了拱手,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了广场。
今日受的惊吓太多,可得好好回去歇息一番。
不多时,群臣就走的差不多了,金英也领着刚才点到的几个朝廷重臣往集义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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