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懿旨缓缓合上,朱祁镇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再度睁开眼睛时,神色已经平静了下来。
这些都是后话,回是肯定要回去的,但是,孙太后之前传信时口气还颇为平静,如今却如此大变,必然有所缘由,那么……
“王瑾,你告诉朕,深哥儿出什么事了?”
于是,王瑾便一五一十的,将京中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虽然说,囿于他的身份,不可能得窥全貌,但是仅凭他说的这些,就已经够了。
开蒙出阁,赐封太子三师三少,但却不置太子府属官,堂而皇之的,让深哥小小年纪,和生母分离……
这一切的手段,朱祁镇落在眼中,自然能看得出更多。
他的好弟弟,将太子捧的高高的,但是却不给丝毫真正的好处……
登高,易跌重!
看着太上皇沉思的模样,王瑾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大着胆子道。
“皇爷,其实还有句话,圣母没有吩咐,但是奴婢知道,这是圣母一直在担心的,所以奴婢斗胆,多一句嘴。”
闻言,朱祁镇下意识的皱起眉头,问道:“还有何事?”
“奴婢来时,宫中的皇后娘娘孕期已近九月,太医诊断着,至多再有不到一月,皇嗣就该降生,另外,天子新纳的郭嫔,产期也不远了,郭嫔还好,毕竟身份不高,但若是中宫那边有了嫡子……”
这种事情,不是好议论的,因此,王瑾说的很慢,仔仔细细的斟酌着措辞,道。
“总之,圣母为此事一直在烦心,但是又没有法子,她老人家不愿因此给您压力,但是,奴婢私心想着,这般大事,还得您亲自回京,方不至有变。”
听完之后,朱祁镇的眉头紧紧绞了起来,拳头也下意识的攥紧了。
东宫……
所以,皇帝此刻让太子出阁,还有这么一层用意吗?
出阁读书,意味着太子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外朝文武百官的监督。
深哥才三岁多,若是课业繁重,又与父母隔离起来,不出现错失,是不可能的。
群臣对于太子寄予厚望,就必然会渐渐失望。
虽然说礼法在上,但是人心人望,同样重要!
与此同时,皇帝嫡子降生,若能平安长大,鹿死谁手,谁人能知?
东宫太子,地位真的还能固若金汤吗?
答案早就在朱祁镇的心中。
但是,此刻若是回去,就要接受祭天,祭庙,御奉天殿颁诏这些仪程,而礼部递上来的那份仪注……
朱祁镇的脸色颇为挣扎,他右手捧着孙太后的懿旨,左手拿着礼部送来的仪注。
过了许久,寒风忽而吹开了窗台,将火炉里的热气吹散,同时也激得发白的乌碳重新绽出丝丝火光……
朱祁镇睁开眼睛,心中已有决断。
“传命下去,明日起行,回京!”
王瑾顿时心中一松,深深俯首道。
“皇爷圣明!”
与此同时,总兵府外的驿站当中,任礼刚刚安排好了总兵府的护卫之事,在房中歇息。
忽然,外头走进来一个身着铠甲的将领,行色匆匆。
此人名为何浩,是他的老部下了,打从任礼上战场开始,他就跟着自己了,无论是远征阿岱汗,还是后来镇守甘肃,抗击也先,何浩都曾为他立过不少功劳。
这次到宣府来,别的任何人,任礼都没有带,唯独带上了他。
也只有他,能不经通禀,直接闯进来。
“将军,出事了。”
刚一进门,何浩急急的行了个军礼,便直接了当的开口道。
虽然说,如今任礼已经马上封侯,但是,何浩依旧沿着旧习惯,称他为将军。
闻言,任礼立刻就绷紧了身子,霍然而起,问道。
“怎么了,难道说宣府城中还有贼人,敢对太上皇做什么不成?”
如今,任礼接下了护卫朱祁镇的责任,自然第一反应是太上皇出了什么事。
不料,何浩摇了摇头,递上了一封书信,道。
“将军不妨先看看这个。”
任礼皱着眉头,拿过书信,凝神看去,一扫之下,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抬头问道。
“怎么回事?于谦不是在大同查案吗?怎么跑到甘肃去了?”
何浩摇了摇头,道:“暂时不清楚,对外是说,罗通的案子牵扯到了甘肃,于少保过去查案,顺便巡视军务,但是,据末将的几个老部下禀报,说于少保到了甘肃之后,似乎并不急着查案,而是四处乱转,而且,似乎在打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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