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当然是有的,但也只是片刻,陈尚书就收拾好了心绪。
毕竟,这不过是他随手为之的尝试而已,成了最好,不成也无妨,这种程度的失败,他经受得起。
但是,谁曾想,竟然又闹了这么一出。
对于徐有贞,尤其是在修筑大渠之后,陈循打心底里觉得人才难得,所以,变着法的想要拉他一把。
但是,陈循更多的是觉得,这个人对于各种实务精通无比,所以一直盘算着,想要将他外放到工部,当自己的得力臂助。
所以,在给天子的举荐奏疏上,他也一直都是这么写的,可谁想到,这怎么忽然就被调到东宫去了……
陈尚书心中一头雾水,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或明或暗的目光向他投来,脸上却始终带着淡定自若的笑意。
这个时候,即便不是他的盘算,也得装作是他的盘算。
不然的话,可太跌份了。
所幸,徐有贞也的确是他的门生,他能进东宫,而且是做右春坊大学士这种官职,也算是好事。
底下人心思各异,朱祁钰却并没有在意。
待徐有贞等四人谢恩之后,他再度摆了摆手,于是,成敬从御案上抽出两份奏疏,然后走下御阶,分别交到于谦和俞士悦的手中。
紧跟着,御阶上声音再次响起,道。
“于少保,俞次辅,你二人的奏疏,朕已准了,诏旨已经拟好下发到了六科。”
“自即日起,俞山调任吏部侍郎,项文曜调任兵部侍郎,方杲调任武库司郎中,洪常调任为武选司郎中,叚寔调任为职方司郎中。”
“另外,擢吏部员外郎沈敬为武库司郎中,命东阁大学士李实为兵部侍郎。”
“兵部呈递上来的关于边境军屯的奏疏,朕也看过了,下朝之后,朕会明发到各衙门,年底封印之前,朕要兵部拿出一份详实可行的,清查军屯的方案,可能做到?”
这又是一个足以震动朝野的重大消息。
于谦上奏举荐的那几个人,朝中自然早就有所流言,甚至于,有不少科道,已经上了奏疏弹劾于谦,就等着廷议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天子竟然趁着东宫出阁的廷议,直接就把这件事情抛了出来,而且,并非是商议,而是直接下诏。
听听天子说了什么……
“诏旨已经拟好,下发到了六科”!
这意思就是,已成定局,不必再商量了。
更不要提,还有军屯的事。
自从于谦归京开始,朝中猜测的最多的,就是他在边境到底做了些什么,不少人都猜到,于谦巡查边境,是和军屯有关。
但是,毕竟没有人真正看到于谦呈递出来的详细情况,所以,这件事情,反而没有前一件让众人的关注度高。
虽然说天子是这样的态度,但是,依然有御史立刻站了出来,道。
“陛下,此举不妥,于少保乃兵部尚书,其举荐之人,又是出任兵部之职,况兵部四清吏司,于少保举荐其三,有结党营私之嫌,此例断不可开,请陛下三思。”
紧接着,不少科道官员,也开始跃跃欲试。
但是,这一次,朱祁钰没有保持沉默,而是直接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俯视着底下的群臣。
于是,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望向御阶上的天子。
众目睽睽之下,朱祁钰长身玉立,罕见的以一种肃然的神色开口道。
“此次关于兵部的调动,还有对于军屯的清查……”
“于谦,是受朕之命而为!”
话音落下,满朝上下,顿时寂然无声,针落可闻。
于谦更是猛然抬头,眼中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
在群臣的眼中,当今天子英明神武,胸怀天下,听言纳谏,仁慈宽厚,登基这一年多以来,几乎做到了所有人心目当中认为最好的君上。
更难得的是,虽手握大权,却未独断专行,相反的,能够事事顾全大局,通过朝议多方斟酌而定,一切以社稷为重。
这和某太上皇之前不听劝阻,胡作非为的对比强烈,以至于老大人们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中都十分庆幸,大明如今是当今天子在位。
因此,在于谦举荐自己的亲信进入兵部的时候,哪怕他是天子的心腹,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也会是于谦谋私,而非天子暗中授意,意欲争权。
然而,今天,廷议之上,众臣面前,天子明明白白的说……
于谦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上意!
极静之后,便是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响起,群臣反应过来之后,哪怕知道这个时候不合适,已然忍不住交头接耳。
礼官一声鞭响,朝堂再度安静下来,随后,一名身着风宪袍服,头发花白的官员上前,拱手道。
“陛下,清查军屯一事乃兵部执掌,自是无妨,但是,方杲,洪常,叚寔三人,皆与于谦亲厚,若调任兵部郎中,恐有把持兵部之嫌,请陛下明鉴,收回成命。”
说话之人,是吏科给事中,周鉴。
此人在朝中风评很好,以不畏权贵,清廉自守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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