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懋摇了摇头,有些失望,也没有说话。
但是这回,一旁的张輗却似是想起了什么,望着陈懋,若有所思的问道。
“舜卿兄是想说,于谦的……扶立之功?”
陈懋点了点头,于是,在场的诸多人一时间像是被捅破了窗户纸一样,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
不错,功高的确会震主,但是,有些功,就算是震了主,也只能加官进爵。
于谦之功,明面上是在风雨飘摇之际稳定人心,立排南迁,保社稷宗庙之功,但是,在暗一层,却还有扶立新君之功。
彼时太上皇北狩,朝廷群龙无首。
于瓦剌媾和,接回太上皇主持大局,令太子入主神器,还是扶立长君继位,这艰难的抉择摆在所有人的眼前,谁也不敢贸贸然做下这种决定。
是于谦站了出来,冒天下之大不韪,以臣议君,坚持当扶立郕王为帝,才有了如今的朝局。
那一场小型的会议,虽然没有摆到朝局上,但是,于谦的功绩不容抹杀。
有这么一条功劳摆着,天子对他忌惮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除非于谦真的举兵谋反,不然的话,他哪怕再是揽权,天子也不可能真的对他做什么。
退一步想,甚至于,如果天子真的忌惮他,说不定还会放任鼓励他的野心。
因为只有他真的动手,才能彻底消弭祸患。
想要引起天子对他的忌惮,进而阻止军屯一事,根本就是南辕北辙,不可能行得通的!
这下,任礼总算是没了话说。
不过,就在此时,一旁的朱鉴却开口道。
“宁阳伯未免危言耸听,于谦有功不假,但是朝廷向来是赏罚分明,于谦力保社稷当奖,但是如今揽权也是事实,人皆有过,有过自当弹劾,何谈什么扳倒不扳倒?”
所以说,这就是说话不说透的好处。
明明朱鉴就是这个意思,但是,被人驳斥之后,却可以面不改色的反口。
不过,陈懋却不吃这一套,冷眼一扫朱鉴,道。
“你们读书人那些弯弯绕绕,老夫不喜欢,你也少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虚话来堵老夫的口。”
“你我如今齐聚于此,是为商议一个法子,若是朱大人执意要如此诡辩,恕老夫没有时间奉陪在此!”
言辞辩驳,引经据典是文臣的长项,但是,身为武臣,陈懋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
凭他的经验,最好用的办法,就是掀桌子。
不想好好说就不说,否则跟这些人绕来绕去,只能给自己添堵。
果不其然,朱鉴的脸色顿时一滞。
但是,也只是片刻,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懋,眉头又舒展开来。
陈懋被他看的有些不舒服,忍不住皱眉道。
“朱阁老还有什么话说吗?”
朱鉴想了想,没着急说话,倒是先站了起来,端端正正的朝着陈懋拱了拱手,道。
“宁阳伯息怒!”
这番动作让在场众人一头雾水,就连陈懋也显得有些迟疑。
片刻之后,朱鉴直起身子,认真的道。
“宁阳伯乃社稷功臣,百战得爵,一身心血皆在大明,所以,对于同为社稷之臣的于谦心有敬意,老夫能够理解,今时今日,此地此景,宁阳伯能说出这番话,老夫也十分敬佩!”
“但是……”
朱鉴缓缓敛容,环顾四周,道。
“朝局之争,本无对错之分,如宁阳伯所说,于谦的清名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政绩累计起来的,既然如此,那么他的每一处错失,也都同样会累计在身上。”
“方才,宁阳伯说老夫用冠冕堂皇的话堵他的口,实在是有些误会。”
“诸位,还是如宁阳伯方才所说一样,我等聚集在此,是为了商议一个法子,阻止廷议,并非是要扳倒于谦。”
“所以,弹劾于谦揽权,和弹劾兵部掀起文武之争,殊途同归,何必纠结于,要用哪种方式呢?”
陈懋的脸色一滞,却没有再开口反驳。
这帮文臣,果然是牙尖嘴利,绵里藏针!
或者说,朱鉴这番话,说透了陈懋的真实想法。
诚然,陈懋的确是太上皇一党的人,但是,他疆场一生,其实最瞧不上的,就是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立场是立场,但是,对于谦这个人,他是尊重的。
对于陈懋来说,阻止廷议没什么,侵占军屯的事情,他也干过,廷议通过,对他也是麻烦事。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