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些年他和父亲虽然广结善缘,但是,也不可避免的会有不对付的,譬如,刚刚被打击的劈头盖脸的安远侯府,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只要这个时候,他肯开口做这个急先锋,那么,哪怕是这些跟成国公府一向不对付的人,也得乖乖的站在他的身后。
更不要提,还有太上皇坐在上头,四夷诸使皆在,顾忌朝廷颜面,天子不可能会闹出什么天家失和的场面的。
所以,在这么一瞬间,朱仪真的想要顺势提出让成国公府复爵的请求。
然而,当他抬起头,看着天子平静如湖水般的眼神时,他终究还是道。
“陛下,臣斗胆,想向陛下求一桩差事!”
话音落下,在场诸人皆是一阵意外。
差事和爵位,可是两个根本一样的东西,所有人都以为,朱仪要求爵位,却没想到,他竟然要求一个差事。
难不成,这护驾将军的职位,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众臣一阵疑惑,但是,没有人注意到的是,上首的太上皇,却皱起了眉头,神色中透着些许的不满。
要知道,为了成国公府的爵位,他可算是费了不少心思。
先是召襄王觐见,将夸赞朱勇的话放出风去,然后赏赐给朱仪宝弓宝甲,以示恩重。
今日围猎,他又不顾自己可能会被御史非议的风险,出言挤兑皇帝,成功给朱仪创造了一个复爵的好机会。
可现在,这个机会,他竟然要自己放弃?
朱祁镇的心中一阵不悦,望着朱仪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怒意。
不过,这个时候,他显然也不可能开口打断朱仪,只能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朱仪的这句话,不仅让群臣感到意外,天子的脸上,也浮起一丝诧异之色,沉吟片刻,问道。
“哦?什么差事?”
于是,朱仪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毅,单膝跪地道。
“陛下,成国公府一脉,本起微末,臣之祖父本为燕山中卫副千户,受太宗陛下赏识,屡征漠北,靖难役起,祖父护卫左右,追随太宗陛下身先士卒,得蒙恩遇,赐爵国公。”
“临终之时,他老人家殷殷嘱咐,成国公府一门,当世代为天家效命,铁血忠心,死不旋踵,臣父秉承此志,先随太宗陛下北征,后随先皇平定汉王之乱,先皇每巡边境,必有臣父扈从。”
“臣自知弓马谋略,不及父祖万一,然臣遵从祖训,效忠天家之心,绝无半点逊色。”
“如今,太子殿下不日即将出阁读书,臣恳请陛下,准臣入东宫做一护卫,翼护太子殿下安危!”
呼呼的风声刮过,高台上变得比刚才还要寂静几分。
任谁也没有想到,朱仪提出的要求,会是这个……
一时之间,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勋,望着他的目光,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位成国公府的小公爷,难道是疯了吗?
这件事情难办吗?
一点都不难办!
要知道,朱仪本就是护驾将军,名册在禁军序列当中,东宫护卫同样属于禁军序列,所以,只需天子一句话,连兵部都不必经由,就可以直接转调过去。
这件事情,从流程上来说,根本毫无难度。
但是,这件事情好办吗?
老大人们小心的转头看了一眼天子阴沉的脸色,已经得出了答案。
除了文臣之外,一干勋贵也被朱仪的这番话吓得不轻。
要知道,这个要求本身,已经足够让人吓出冷汗了,而朱仪提出的方式,更是让他们光是听着,就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
这位小公爷,看似是历数了自己祖辈,父辈的经历,而且,张口闭口都是铁血忠心,为天家效命,话说的漂亮之极。
但是,只要稍一仔细听来,便可以听出其中让人忍不住倒吸凉气的含义。
成国公府一脉,原是燕山卫千户,太宗皇帝就藩后,便成了燕王府的亲信,自那之后,靖难,北征,平叛,凡是和战事有关的,成国公府一脉几乎是件件不拉,而且,基本都是跟随在历代先皇身侧,或出谋划策,或冲锋陷阵。
这些话,朱仪说的当然没错,但是,问题就在于,他从初代成国公数起,说了朱能跟随太宗皇帝,又说了朱勇跟随宣宗皇帝,然后紧接着,就跳到了他……
朱仪,这个第三代的成国公府嫡子,提出来的要求,是要跟随太子殿下!
如此,置天子于何地?
要知道,虽然朱仪没有说,但是,朱勇除了跟随过宣宗皇帝外,还侍奉过太上皇。
换句话说,朱仪口口声声说,效忠天家,死不旋踵。
可成国公府一脉,从太宗皇帝侍奉到太上皇,紧接着到了朱仪,却要跳过当今天子,直接去东宫侍奉太子,这意味着什么?
众臣吞了吞口水,心中浮起一个可怕的猜想,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宣之于口。
朱仪,这是在明目张胆的说……
太子,才是大明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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