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先皇在时,河南府知府李骥对伊王种种劣迹十分不满,时常上奏弹劾,朱颙炔刚开始还给几分面子,遣人警告了一番,后来发现李骥根本不给他面子,甚至还责打了王府的几个中官,于是,恼羞成怒之下,他直接带着人闯进府衙,把李骥给抓了起来!
要知道,那可是堂堂的正四品知府,算得上一方大员,代表天子牧民的正印官。
可就是这样的官员,因为弹劾了伊王几次,就被他直接抓到了王府里,可见其嚣张跋扈。
事发之后,先皇也十分震怒,但是,毕竟是一方藩王,先皇也只能一边降旨斥责,一边将王府的一干长史,典仪等官员锁拿到京城,算是给朝廷一个交代。
那件事后,伊王倒是有所收敛,可也就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更重要的是,地方的官员,几乎对伊王府之事避之不及。
这一回,要不是章冯是奉朝廷之命,从朝廷直接出发到洛阳清丈田亩,在出发之前,狠狠的经过了一番某尚书的鸡血教育,也未必敢如此招惹伊王。
现在看来,朱颙炔的手段还算温和,毕竟,他没有和之前一样直接出面,虽然当面打脸,但是毕竟是用‘宴请’的方式警告。
可是,这只是现阶段的,按照他往常的作风,如果章冯还是‘不识好歹’的话,那他说不准真的敢下狠手。
所以,于谦很淡定!
可以说,对付伊王这样的狠角色,就得有比他更狠的人出手,而且,这个人还得有足够的身份地位。
这样的人,满朝廷上下,也并不多。
但是于谦,就刚好合适,而且,几乎是唯一的人选!
论身份地位,他官加少保,太子太师,位至兵部尚书,有扶立天子登基,协助天子力挽天倾之功,朝廷上下几乎无出其右者。
除此之外,他还是天子的心腹爱将,颇得圣宠,更是整饬军屯的发起者和主持者,满朝上下,他是对于整饬军屯的大政最坚定的推行者。
更重要的是,于谦……不怕死!
伊王的性格嚣张跋扈,谁也难以担保,他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
虽然,从理智上来说,他敢动章冯这样一个御史,但绝不敢动于谦这样的朝堂重臣。
可是,谁能保证呢?
万一伊王依旧是持对抗的状态,哪怕是不下狠手,就是指使底下人不停的捣乱,换了其他的重臣前去,未必就有这样决心和手腕,能够把事情推行下去。
但是,于谦可以!
伊王自己,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他想要阻挡朝廷整饬军屯,还是得靠他手下的人。
整个伊藩,于谦奈何不了的,只有伊王一个人,但是,也仅仅是这一个人。
以他的身份,不论是地痞流氓,还是王府的中官,只要敢有所阻挠,他就敢带兵抓人。
至于伊王,于谦想要对付他,压根就不用和他正面冲突,他只要带着人,像章冯一样,身先士卒,亲自下到田间主持清丈。
伊王敢拦,他就敢迎着刀子往上撞。
要么是伊王怂了,乖乖接受朝廷的清丈,要么伊王伤了他,然后等着朝廷的处置。
说白了,你死我活!
举朝上下,能有这般决心和勇气的,找不出第二个来,所以,于谦才这么有自信。
不过,看着天子犹豫的样子,他还是继续道。
“陛下放心,臣到了伊藩之后,必会谨言慎行,一切以推行大政为主,若非必要,不会和伊王爷发生冲突。”
“何况,整饬军屯一事,除了勋贵,便是宗室,如今勋贵那边,有赖陛下运筹,已无大事,但宗室藩王,皆陛下长辈,若陛下无故斥责,未免不妥。”
“但是若置之不理,天下藩王个个效仿伊藩,则不仅大政难以推行,此后宗室必定也更加难以管辖,故此,臣请陛下允准,令臣出京,全权处置伊藩清丈一事!”
沈翼一脸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个巧言令色的于谦。
我信你个鬼!
他算是看出来了,于谦攒了这么久的大招,就是为了要出京到伊藩去。
天子但凡是将他放出去了,不闹点事情出来,压根不可能结束。
要知道,就像于谦说的,伊王如此行径,如果不能严加处置,其他藩王有样学样,不仅整饬军屯要泡汤,就连之后对宗室的管理,也会变成一大难题。
所以,这次出京,必须要以雷霆之势,将伊藩的清丈田亩顺利完成。
但是,以伊王嚣张横行的性格,如此一来,必然会引发他的激烈反弹,不出事才怪!
不过,话是如此说,但是,从理性的角度考量,似乎这个时候,也的确只有让于谦前去,才是最合适的办法。
因此,踌躇片刻,沈翼想要张口劝一劝,但是,到最后还是没有说话,这档子事,他还是不掺和了……
一切听凭天子决断便是。
想必这个时候,天子应该也十分苦恼吧……
悄悄打量了一眼上首的天子,沈翼如此想着。
“不准!”
圣音降下,于谦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沈尚书眨了眨眼睛,似乎觉得这副场景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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