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状况,徐有贞倒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过多纠缠,而是道。
“老师教训的是,不过除了这桩事之外,还有一事,学生想和老师商议一番。”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是,这徐有贞今天过来,事情未免有些多了,耐着性子,陈循继续问道。
“什么事?”
徐有贞没有直接说事情,而是反问道。
“不知老师可还记得,不久前陛下召回的太监宋文毅?”簌
陈循思索了片刻,倒是想起了这么个人。
“之前的辽东镇守太监,回京之后,被陛下任命为矿税太监,据说现在,正在京畿附近征缴矿税的那个宋文毅?”
话说回来,这个宋文毅当初回京的时候,恰逢司礼监掌印太监成敬被调出京师,所以流言纷纷,说他要代替成敬主持司礼监。
结果到了最后,天子就给了个什么矿税太监的衔,这件事情,在一众大臣当中,还掀起过一阵议论。
不过,也只是一阵而已,宫中内宦众多,但是真正值得外朝诸臣放在心上的,也就只有司礼监和东厂而已。
宋文毅既然和这二者都没有关系,那么自然也就慢慢的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个时候,徐有贞提起他做什么?簌
见陈循对他还有印象,徐有贞便继续道。
“老师好记性,就是这个宋文毅,一个多月之前,他正式被陛下任命为矿税太监,赴京畿各处征缴矿税,但是,这矿税监,并不属于内廷二十四衙门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个新的内廷衙门。”
“按照礼部给的解释,这个矿税监,应当是负责皇庄的管理,以及皇家在各处的开矿事宜,除此之外,也负责对已开私矿课税,以老师的眼力,应该能够看得出来,此事的违制之处吧?”
听徐有贞提起这桩事,陈循沉吟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道。
“矿税之课,早已有之,虽然我朝因开矿劳多获少,并不鼓励开矿,但是,各处矿场也并非没有,这些矿场一向都归属户部管辖,即便有私人矿场,课税也是户部之责。”
“陛下设矿税监,实际上是和户部的职权重叠,且矿税监既是内廷衙门,开矿所得及征缴的矿税,自然是要归于内库当中,流不进国库里头。”
这话说的算是好听的,其实实际上,陈循很清楚,这就是天子在往内库里头敛财。簌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除了户部之外,其他的衙门是没有资格征缴任何的税赋的,凡事户部规定以外的税赋,一律都被称之为苛捐杂税。
但是问题就在于,各地的苛捐杂税多了去了,还差天子的这一点吗?
而且别的不说,天子每年从内库拨出来给国库的银子可不少,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设个矿税监,虽然在朝臣看来不妥,但是,也暂时还能够忍耐。
所以说,土木之役的后遗症就是,朝廷中的老大人们,对于天子的包容度,着实是大大提升了。
矿税监而已,再折腾能折腾出多少钱来,就算往大了整,多少年才能媲美这么一场大战耗费的金银财帛呢?
因此,只是稍一停顿,陈循便摇了摇头,道。
“这件事情,朝堂之上早有大臣议论,不少御史也曾参奏此事,但是陛下一直搁置不提,何况,我朝矿税虽有,实近于无,太祖之时,禁军民开矿,官府登记的矿场寥寥无几,课税也很少,总共也不过两三万两而已。”簌
“但是自永乐以来,矿禁渐松,各地私开矿场繁多,户部无力管辖,如今陛下设矿税监,虽有不合规制之处,但倒也不失为一条开源之法。”
说到底,陈循是在内阁历练过的,所以各个衙门的情况,他也都了解一些。
大明对于开矿一事,因为觉得会耽误农时,而且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太大,开出的矿物却少,所以一向并不鼓励。
但是,随着生齿日繁,各地官开的,民开的矿场也渐渐多了起来,至少在永乐时期,户部在矿税上的收入,就已经是洪武时期的数倍,能够达到近十万两了。
而这,还只是登记在官府的矿场,私自偷开的矿场,至少是明面上的数倍不止。
可碍于旧制,户部一直未能将这部分的矿税纳入到国库当中,毕竟,朝廷的大方向,还是讲究以农为本。
这些矿场需要大量的人手,一旦将它们都转到明面上,也就意味着朝廷承认了它们的合法性。簌
因此,现如今朝廷对于这些私开的矿场的态度是,一经发现,便予以查封,矿主按律关押处罚,而其中矿工,仍旧发回原籍务农,以保障农本。
但是可想而知的是,这种手段并非长久之道,开矿可以获利,所以哪怕朝廷严加查处,各地私矿仍旧层出不穷。
查又查不尽,放开就不能放,干看着又让人牙痒痒,所以,倒不如放一个矿税监出去。
既然这矿税监属于内廷衙门,也就意味着,它收的税,不属于朝廷的行为,自然,也就不能算是朝廷承认了这些私矿。
与此同时,钱也到手了,虽然说是到了皇帝的内库当中,但是,皇帝一向大方,国库缺钱的时候,总不至于袖手旁观。
所以说,这才是一众重臣,对于矿税监一事缄口不言的原因,底下人倒是闹腾过几天,但是,没有分量足够的大臣支持,再加上天子有意冷处理,自然也就慢慢没了声音。
陈循的话意思很清楚,他知道矿税监不合规制,朝中的一干重臣也大多清楚,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大家现在处于一个默许的状态,所以,想要在这件事情打主意,还是趁早熄了这个心思。簌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之后,徐有贞的脸色微变,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也只是片刻,他便摇了摇头,道。
“矿税监之设,到底是对是错,学生不敢置喙,但是,学生却知道,有人假借矿税监之名,巧取豪夺,强买强卖,欺压百姓,敛财无度,败坏陛下名声,这个,老师也无动于衷吗?”
“什么?”
这话一出,陈循顿时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
于是,徐有贞起身拱了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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