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朱见深说‘继位后’这几个字的时候,在场诸臣便是心中狠狠一颤。
要知道,虽然是皇帝发问,但是,这种话又岂能轻出于口,就算是要说,也得是皇帝再三询问,恕言无罪,方可谨慎而言。
但是朱见深就这么接受了这个假设,但凡他的年纪稍稍大上一些,怕是立马外头就会传言太子盼着君父早日驾崩。
所以说,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至少,太子殿下现在哪怕有时应对不当,也可以用年纪来敷衍过去。
因此,听了这番话之后,底下的俞士悦连忙道。
“陛下圣体康健,岂有不预?”
“太子殿下年幼失言,此臣等教导不周之过也,请陛下降罪。”
这摆明了是想要尽快结束这个危险的话题,但是可惜的是,朱祁玉显然并没有这个意思。
轻轻摆了摆手,朱祁玉道。
“俞卿,你何必这么紧张,朕只是和太子随便叙话而已,你这动不动请罪的,难不成,是怕太子在朕面前说什么实话?”
这话就说的有些重了。
俞士悦跪倒在地,道。
“陛下明鉴,太子殿下仁孝德厚,心纯至诚,臣……”
“既是如此,便在一旁侍奉便是,不必多言。”
话未说完,就被天子打断,一股沉重的威势扑面而来,显然,天子对于他屡屡阻止的举动,已经十分不满。
见此状况,俞士悦叹了口气,也只得退至了一旁。
朱祁玉倒是没有在他身上放太多的精力,将其斥退之后,目光便重新放到了朱见深的身上。
如果说,这个时候,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朱见深这个小娃娃,而是其他老于朝局的大臣的话,就会发现,朱祁玉的眼中,莫名闪过一丝愧疚之意。
他当然知道,这些问题,包括他接下来要提的问题,对于这么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为难,可是……
轻轻吐了口气,朱祁玉的眼神平静下来,继续问道。
“那朕再问你,既尊皇后为太后,那如今南宫中的端静皇后,还有你的母妃周氏,又该如何?”
这又是什么问题?
俞士悦在旁,略略有些疑惑。
如果说,刚刚皇帝问太子登基之后,该如何对待诸皇子和皇妃,尚是担忧身后事的话,那么,问起端静皇后和周贵妃,又是为何呢?
当然,这个时候,他无论能不能想明白,都已经插手不了了,目光落在太子的身上,只见朱见深想了想,理所当然的道。
“端静皇后是侄臣嫡母,自然应和侄臣母妃一同尊为太后。”
“三宫并立?”
朱祁玉的脸色有些莫名,看的一旁的诸大臣有些害怕,旋即,声音便再度响起,道。
“那又该以谁为尊?若是三宫太后有所争执,太子当如何裁决?”
此话一出,殿中顿时变得针落可闻。
不为别的,实在因为,这个问题太过诛心,别说是朱见深了,就算是换一个成年的太子来,也是极难回答的。
首先是以谁为尊的问题,这个并不算难,因为有礼法规制在,自然是以太子嫡母钱皇后为尊,剩下两宫,不好区分,但是以现在这个场景下来说,肯定是答以汪皇后次之,周贵妃再次之为宜。
可这其实就是要命的地方,如果说,前一个以谁为尊的问题,还算隐晦的话,那么,后头问三宫有争执,如何裁决的话,就是真正要命的问题了。
因为追根究底,这三位其实代表的意义有所不同,钱皇后是太子嫡母,代表的是礼法统绪,周贵妃是太子生母,代表的是孝亲之道,汪皇后虽然两边不占,但是,她是当今圣上中宫皇后,若是太子继位,不谈法统出于谁的问题,至少从情理上,太子承了当今圣上皇位,算是有恩于太子。
礼法,孝道,恩义,如何选择?这便是皇帝问题的核心!
可以说,对于现在的太子来说,不管他怎么答这个问题,不管他选哪一个,都是错,传到朝堂上去,都会引来无数的非议。
于是,众人不由纷纷将担忧的目光投向小太子,果不其然,小太子脸色有些茫然,明显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想了半天,小太子犹犹豫豫的,开口道。
“皇叔父,侄臣觉得,虽是三宫并尊,但是还要以钱娘娘为尊?”
“为何?”
天子的声音波澜不惊,却步步紧逼。
朱见深小脑袋上也有些冒汗,道。
“之前先生们教过侄臣,上下有序,尊卑有别,钱娘娘是父皇的皇后,自当以钱娘娘为尊。”
这话倒是也不能算错,但是却未必是皇帝想要的答桉,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在场众臣纷纷望向了皇帝。
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皇帝的脸色仍旧看不出一丝喜怒,而是继续问道。
“好,既然你说要以端静皇后为尊,那朕再问你,如若你得了珍奇之物,按例当奉端静皇后,可你母妃也执意要取,你该如何?”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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