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大雨哗啦啦的下,天空中电闪雷鸣,轰隆作响,雨水顺着屋檐落在阶下,顺着水道流出去。
朱祁玉站在廊下,看完了朱仪的密报,轻轻叹了口气。
应该说,现在的结果,他已有预料,甚至可以说,如今的结果,正是按照他的预想发展而来的。
但是,罕见的是,他却并没有感到高兴,相反的,他甚至有些遗憾。
说到底,哪怕是再有百年经历,哪怕是再觉得自己放下了一切,可想要真正完全放下,还是不可能的。
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连年的大灾即将来临,所以他现在需要的,是朝堂上下,摒弃前嫌,万众一心,协力抗灾。
文臣这边,他已经做了诸多准备,但是勋贵世家,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
说到底,他根基太弱,想要让勋贵为他所用,要么提拔文臣压制武臣,就像前世那样,让兵部权压军府,要么,就只能让勋贵中的顶级世家全心全力的配合他。
时间还是太紧了些,范广,杨洪,李贤这些人,或者太年轻,或者身体有病,或者没有军功威望,虽然可以撑的住一时,却没有能够压制全局的本事。
所以,如果他不想走前世的老路,那么,收拢两大公府为他所用,是必然的事。
但是,如此一来,就不得不解决南宫的问题,有朱祁镇在,英国公府不可能,也没有办法归到他的手下,而且,朱仪的身份也不能暴露,这种情况下,想要达到目的,也便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把徐有贞这条线放出去,其实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引诱朱祁镇动兵,但是,朱祁玉也知道,这并不现实,尤其是,在徐有贞如此急功近利,让朱祁镇察觉到异常的情况下,他更不会轻举妄动。
当然,这个目的,也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实际上就是形成如今的局面。
朱祁镇知道,朱祁玉在暗中筹谋,要让他造反,以名正言顺的解决他。
而朱祁玉也知道,他知道朱祁玉筹谋的事,二者心照不宣,相互在朝中积蓄实力,以等待最后的决战时刻。
这几乎算是明牌在打了,如此做的好处,就是未来几年之内,两大公府,会暂时性的成为朱祁玉重用勋贵的领头人。
此后诸多国政大事上,他们也不会在刻意掣肘,这对于朱祁玉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当然,事情到此为止,还没有结束,但是,剩下的事情,就是他的收尾了……
将手中的密奏折好收了起来,朱祁玉问道。
“徐有贞那边怎么样了?”
“回皇爷,徐学士持着金刀,却见了成国公和张都督,不出所料,这两位果然严词拒绝了徐学士的提议,并且当场说让徐学士以后莫要再提,否则,他们必会在朝堂上揭露徐学士的狼子野心。”
说这话时,舒良的神情也十分古怪。
不过,朱祁玉倒是没有在意,道。
“后来呢?”
舒良回答道:“按皇爷的吩咐,徐学士回去之后,便将金刀收了起来,并未再提此事。”
于是,朱祁玉点了点头,道。
“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徐有贞以后,还有用处,他手里那柄金刀,保管好了,以后自然有用得着的时候。”
“是……”
舒良应声之后,缓步退下。
阶前暴雨连绵,朱祁玉站在廊下,任由雨水打湿他的下摆,隔着厚厚的雨帘,他的脸色,却前所未有的复杂。
徐有贞的事情处理过后,也便,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可是……
噼里啪啦的雨声中,一声叹息响起,然而在这喧闹的雨声中,却丝毫都不起眼,一闪而逝。
翌日,早朝上。
天色大晴,但是,朝堂上的气氛却有些沉郁,很明显,有些消息已经传开了。
刚一上朝,户部尚书沉翼便站了出来,奏道。
“陛下,刚刚接报,江西大旱,今岁谷物收成不足去年四成,预计受灾州府,共有八处。”
“除了江西之外,南直隶淮安府,徐州府受灾亦十分严重,据淮安知府杜文昌奏,治下九县几乎颗粒无收,百姓聚集府衙闹事,险些闹出冲击府衙之举。”
“徐州情况亦相差仿佛,据知府戴伟奏,治下四县已有卖儿卖女之事发生,臣已移文两州,速开常平仓赈灾。”
“然则此次灾情严重,仅凭州府之力,恐难安抚民情,尤其是江西各府,连绵成灾,各个州府自顾不暇,更遑论相互支持,故而,臣奏请陛下,今早选派得力大臣,前往江西主持赈灾事宜。”
话音落下,立刻便有好几个大臣上来附和同请,朝堂之上,也一时躁动起来。
按理来说,地方受灾虽然不能说是年年都有,但是,也不罕见,朝中诸臣不应该这么沉不住气才是。
可这次却不一样,原因就在于,这次受灾的地方是江西!
江浙一带,一向是富庶之地,尤其以江西文风鼎盛,每次录取的进士数量,就算不是第一,至少也在前三。
如果论总量的话,江西甚至可以可以居首,可以说,这朝堂上大半的人,就算不是江西出身,可门生故旧,姻亲关系,也多多少少会和江西有点关系。
现如今,江西受灾如此严重,他们自然着急……
见此状况,朱祁玉倒是也没有犹豫,直接了当的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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