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主动出击的回合,但既然是要分走吏部的权力,自然是不能说的太露,可如今被皇帝直接点出来,那么他干脆承认肯定是不行的。
姜星火神色微凝,低头道:“臣只是觉得,天下之势,上常重而下常轻,则运之为易。今法之所行,常在于卑寡;势之所阻,常在于众强。而下之六部诸寺,挟其众,而威乎上,上恐见议,而畏乎下,如此之风渐成,陛下如何如臂使指?”
这就是在警告朱棣,要小心下面的官员抱团下克上了。
朱棣闻言,不禁来了兴致:“这么说来,国师是为了打破这种局面了?”
姜星火摇头:“臣不敢妄言。”
蹇义的面色变得沉重了起来,姜星火短短几句话,就直接挠到了朱棣的痒处。
皇帝的心思,有的时候跟女人是差不多的,都是海底针。
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很多时候讲道理并没有什么用,有用的是对方到底关心的是什么。
你跟皇帝说弊端,说传统,这些都没意义,皇帝真正关心的是自己的皇权。
“哈哈哈哈.”
朱棣大笑起来,眼神中充满了赞赏之色。
姜星火这番话虽然听上去像是在玩虚的,可也正合他的胃口——朱棣本就是通过造反的方式篡权夺位,因此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得位不正,害怕下面的人联起手来蒙蔽他。
这种蒙蔽,并不是说朱棣通过锦衣卫就能解决的,而是一种心理问题。
哪怕他江山稳固,哪怕他龙椅坐的稳稳当当,他还是会害怕。
而姜星火提出的京察三分的办法,显然是符合朱棣的制衡之术的,只要姜星火能给他找到理论依据,其他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谁敢质疑?
“好,朕意已决,今年年底就重启京察。”
朱棣看向蹇义和姜星火:“那么,伱们就回去好好准备吧,记住,时间可不多了,半月为期,先把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好,届时,朕会亲自来看的!”
“遵旨。”
姜星火松了口气,赶紧应下来,虽然他在来的时候就知道,最终的结果,肯定是朱棣同意他的建议,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符合朱棣的利益,但如今真的得偿所愿真的通过这次的试探,来获得了更多的权力,他方才心里石头落了地。
“好了,今日国师还要去大明行政学校吧?莫耽误了时辰。”
朱棣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然后,等到姜星火和蹇义、茹瑺退下之后,朱棣脸上的表情慢慢淡了下去,他低声喃喃:“这国师的胆量不错嘛!居然敢在朕面前玩滑头!”
金忠站在旁边,根本不敢说话。
“不过,这倒也省去了朕的麻烦……”
朱棣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正好也是个机会。”
他说着,拿起了旁边桌案上的信纸,唰唰写了一封密旨,交给了太监:“去,把这份密旨交给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喏。”
太监领命而去,朱棣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几日,总算可以轻松点儿了.呵呵,京里的官员们,你们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第448章 恶心
“姜星火,你变了,你不是从前的你了。”
“我没变。”
“那伱为什么做刚才的事情?你想当面对曹操时同样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司马懿吗?”
“我有我的苦衷。”
“你已经忘了来时的模样。”
“——砰!”
一声巨大的声响传来,面前的玻璃镜子碎了一地。
门外的侍从听到动静,纷纷拔出刀来,王斌低声问道:“国师?”
须臾,屋内才传出姜星火平静的声音。
“没事。”
“是”
侍从离去之后,王斌也都退了下去。
屋中,只剩下一袭青衫的姜星火与他面前跪坐着穿着中山装的一个青年男子,两人皆是沉默无言。
墙壁上的书画挂轴不见了踪影,反而成了诏狱里那面写后被涂抹的乱七八糟的“慷慨歌燕市”的那堵墙。
许久,姜星火终于忍受不住,率先打破这份宁静:“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就是你,我不能在这儿?”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种意思。”
姜星火皱眉,眼底浮现浓郁的厌恶:“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从自在之狱来到必定之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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