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泽还不是秀才,但是他在县城的影响力一点都不小。
陈家三兄弟虽然凶名昭著,但是他们也不敢谎称衙门公务,苏泽要是真的到衙门打听一下,就能轻易揭穿陈伯飞的谎言。
陈伯飞立刻说道:“我们三兄弟来并非衙门公干,只是以背山陈氏一份子的身份,来和诸位谈判的。”
原来不是衙门的人啊!
林显扬看了一眼苏泽,还是读书人厉害啊,一下子就扯掉了三兄弟身上的虎皮。
没有“衙门的人”这层身份,陈伯飞的气势也弱了不少。
陈伯飞硬着头皮说道:“长宁卫和我们背山村比邻数代人了,常言远亲不如近邻,如今建溪淤塞,我们背山村想要疏通一下建溪,希望长宁卫能行个方便。”
若是以前,盯着给县衙公干的名头,陈伯飞这番话肯定说的义正言辞。
可是如今被苏泽拆穿了身份,他气势上就弱了不少,这句话更是说的底气不足。
要疏通的建溪支流都在长宁卫的范围内,你要动人家的水源,别人怎么能答应。
果然陈伯飞刚说完,林显扬就说道:“建溪又不流经你们背山村,凭什么要动我们村子的水源!”
这时候陈家老二站起来说道:“建溪也不是只流过你们长宁卫!我们背山村流过的是建溪支流,如今水位浅了!我们怀疑是伱们长宁卫截断水源!”
陈仲飞这句话,彻底点燃了长宁卫众人的怒火,在家祠堂上的众人纷纷站起来问候陈氏兄弟。
而陈氏兄弟也不甘示弱,三人竟然和家祠中长宁卫众人骂了一个奇虎相当。
苏泽则是默不作声,一直等到陈氏兄弟骂累了,陈伯飞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苏相公,难道真的要对簿公堂吗?”
这种两个村子之间争夺水源的案子,也是大明官府最常处理的案子。
陈伯飞这句话中隐约带着威胁之意,这年头上公堂对原告被告双方,都是最终的手段。
大明朝的法制精神就是重调解而抑诉讼,如果背山村和长宁卫真的要打官司,那第一步要先在旌明亭接收一轮调解。
若是调解的结果双方满意,那就在县衙书吏的见证下盖章公证,承诺以后再也不为这件事诉讼了。
如果无法达成调解,那才能进入下一步的对簿公堂环节。
到了这个环节,刑房的老吏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吃了被告吃原告了。
陈家三兄弟深谙县衙的门道,自然也不愿意对簿公堂。
苏泽无所谓的说道:“行啊,对簿公堂就对簿公堂,这建溪下游是我们长宁卫的!”
这下子陈氏三兄弟彻底败下阵来,显然苏泽是个懂行的,这案子告到了县衙,也是人家长宁卫占理。
上次械斗输的那么惨,抢又抢不过,打官司又打不赢,三兄弟绝望的站起来,准备将这个坏消息告诉族长。
苏泽却说道:“不过你们想要疏通建溪,倒是也未尝不可。”
三兄弟都已经站起来了,听到苏泽这这句话后立刻重新坐下。
陈伯飞立刻问道:“苏相公,真可以吗?”
林显扬也看向苏泽,他也不理解,为什么苏泽要同意让背山村来疏通水源,难道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乘胜追击,让背山村知道长宁卫的厉害吗?
苏泽继续说道:“取水文图来。”
林显扬立刻从宗祠后方取出一份泛黄的图册,这东西就是流经长宁卫的建溪的流域图。
大明朝从村到县,都有这样的水文图。
水文图记录了河流的走向和分支,也记录了河流的宽度和基本形状。
水文图一方面是记录了水文基本信息,一方面也是对河流归属权的确权,如果一条河流分属不同的村落,或者这条河流上游属于哪个村落,这些都是要标注在水文图上的。
苏泽看着水文图,果然和他今天早上观察的一样,淤塞的支流是在河道弯曲的地方。
建溪虽然叫做溪,实际是一条挺宽的小河,要不然长宁卫也不会靠着建溪就能灌溉出这么良田。
不过从几十年前开始,建溪的水流就逐渐变小,而且水中的泥沙也多了很多。
在降雨少的时候,建溪甚至还会断流。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建溪上游路过一片矿区,因为挖掘采矿和矿坑冲刷泥浆,让建溪中的泥沙含量增加,因为泥沙的增加建溪的河床被抬高,水流也就变缓了很多。
河床抬高不仅仅导致了河流变缓容易断流,而且在暴雨时节还容易发生水灾,长宁卫的家谱中就记录了很多次“治溪”的事迹。
从嘉靖二十年开始,官办的矿坑为了多贡矿税,更是不断的破坏土地开挖矿石,建溪也从时隔几年泛滥一次,变成了几乎每年都会泛滥一次。
对于长宁卫的人来说,建溪流经长宁卫又是祝福又是诅咒。
原本长宁卫百废待兴,苏泽还管不到治溪的事情,但是这一次背山村送上门来,这些人手不用白不用,干脆乘着机会治理一下建溪。
虽然如今苏泽的【水利】技能只有lv1,但是建溪也只是一条普通的闽江支流,lv1的知识体系加上苏泽前世阅读水利史的经验,治理这条小溪绰绰有余,吧?
苏泽对着陈家兄弟说道:“我打算治理建溪,这样背山村的河道也就不会淤塞了,但是治溪的人手要背山村出。”
陈氏兄弟愣住了,就连长宁卫众人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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