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她大约明白了江聿琛让她住在清檀园的道理,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她布置的,惊心布置。可是,她不敢,也不会去面对,就当是,罔若未闻。
既定的脚步声没有响起,原本,江聿琛每天深夜回来的时候,总能听见他的脚步踏在楼梯上的声音。而今天,意外的没有。
黎夕虽然有些疑惑,但也就沉沉地睡去了。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视若无睹,是最好的方式。
半夜醒来,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她带着惺忪朦胧的睡眼,循着楼梯下楼。优雅的欧式厨房里,简洁而干净。一看就知道,主人从来不在这里,从事任何活动。
黎夕取了一杯水,径自喝下。路过沙发的时候,她无意间瞟了一眼,却发现沙发的凹陷处有个黑影。朦胧而诡异,黎夕大着胆子,凑近一看。才发觉,原来躺在沙发上的黑影,是江聿琛。
“江聿琛……”初醒的嗓音,带着些慵懒,叫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应,而黎夕也见怪不怪。她自顾自地问他:“大半夜地不睡,躺在沙发上干嘛?”
依旧没有回音。
黎夕走近了些,她觉得,今天的江聿琛似乎有些不寻常。
眼帘紧闭,浓郁的眼睫垂下稀松的倒影。高挺的鼻梁,透露出他的英俊。甚至连轮廓,都让人觉得,宛若神祗般清绝。薄唇微抿,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江聿琛。深邃的侧脸,映照在黎夕的瞳孔里。她觉得,她像是不认识他。这样安静的江聿琛,这样无害的江聿琛。至于过往的二十六年里,他们似乎一直是针锋相对着的。
不对,是她一直针锋相对着他。
没有感受到黎夕的走近,江聿琛依旧沉睡着。黎夕伸手推了推他,再一次喊他的名字:“江聿琛。”
触及江聿琛的皮肤,滚烫的温度,让人觉得有些惊心。像是有一把烈火,在熊熊燃烧,烧不尽灭不了。
黎夕在沙发的边缘坐下,凹陷的痕迹,像是惊醒了睡梦中的江聿琛。他疲累地睁开眼睛,幽密的眼睫在黎夕的眼前,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声线带着些嘶哑,他带着温和的笑意,看了一眼黎夕。滚烫的左手,吃力地覆上黎夕的手背。
他说:“黎夕,我想你了。”
黎夕的心一震,竟有些说不出的心疼。当然,她也不会知道。在分别的那八年里,每夜黑夜徘徊,江聿琛都会孤独地呢喃着同一句话:黎夕,我想你了。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一只废了的左手,没有任何力气。指腹摩挲在黎夕的手背上,有些粗糙的感受,像是被硬物摩擦着。黎夕知道,指腹的薄茧,是因为那些年练小提琴而形成的。
她第一次后悔当初说的那些话:我喜欢的男人呀,要穿法式衬衫,还要会拉小提琴。
她有些无地自容地哀伤,手指竟不自觉地抚上江聿琛的额角。嗓音失落而黯淡:
“江聿琛……你发烧了。”
chapter 29
黎夕抚了抚他的额角,用一种极其温柔的方式。甚至,连她自己都不会知晓,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斥着心疼。
她绞了一块毛巾,敷在江聿琛的额头。她轻轻地推着他,示意他起床,到房间里去睡。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知道喃喃地喊他的名字:
“江聿琛,江聿琛。”
侧躺在沙发上的江聿琛,像是感知到了黎夕的呼唤,幽幽地睁开了眼睛。黎夕本来是倚坐在沙发一侧的,江聿琛正巧翻过了身,而她有些慌乱地,差点掉下去。
彼时,江聿琛转身,额角恰巧抵在了黎夕的腰腹处。这样的姿势,似乎极尽暧昧。黎夕怔楞了片刻,像是触电一样地直起了身子,站到一旁。
啪嗒一声,原本覆在江聿琛额头上的湿毛巾陡然落地。在羊绒质地的地毯上,留下明暗不一的水渍。
江聿琛的神色,比起刚才已经清明了不少。看见黎夕的慌乱,漆黑的瞳孔里,闪现出一丝狡黠的痕迹。他,笑意幽幽。
黎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盒药。她仔细地阅读着说明书,然而撕开锡箔纸,取出胶囊丸的药粒:“江聿琛,你在发烧,快点把药吃了。”
她把药递给他,他伸出右手接住了鹅黄色的药丸。她又把水递给他,这次他没有伸手接。因为,他的左手已经废了,再也拿不起东西了。
他盯着药丸,像是从药丸里看出了什么一样。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黎夕,继而说:“我,不会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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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令人措手不及。
回忆里的黎夕,对江聿琛说:“江聿琛,我不会吃药。”
那是发生在那次受伤之后的事情。彼时夏日炎炎,锁骨处的伤口,不像黎夕想象的一样,愈合地那么快。反倒是一次次地化脓,一次次地溃烂,令人措手不及。于是乎,医生开了许多的药,叮嘱黎夕定时服药。
黎夕看着那一堆药,却犯了难。她觉得,自己的嗓子眼,似乎仅有拇指大小。要吞下这么大的胶囊,一定会生生卡在喉咙里。但是,医生的叮嘱,又让她鼓起勇气尝试了一下。
一口温水,配一粒药丸,头朝上,一鼓作气地咽下。可惜,效果不尽如人意,药丸卡在喉咙里,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多遍尝试之后,黎夕的眼泪,都被逼了出来。她觉得委屈,打心眼里的委屈。以前她的父母在世的时候,她从没生过什么病。因此,也没有教过她,要怎么吃药。几次无法吞咽,黎夕灰心丧气地眼泪直流。她觉得,挫败无比。
黎夕蹲在地板上,以一种蜷缩着的方式,埋头哭泣着。在进入江家后,她鲜少哭泣。甚至被江聿琛欺负的时候,她也会昂着头,像是一个不屈不挠地战士。今天,被这么一点小事打败了,真不像是她的作风。
门外传来脚步声,黎夕抬起泪眼惺忪的脸庞,朝门口望去。
江聿琛一身皎洁的休闲装束,连带他的气质,也变得慵懒随和起来。望见黎夕朦胧的泪眼,以及遍地的药丸,江聿琛怔了怔。然后,眉头紧锁。
他问她:“怎么了?”
锁骨上的伤,黎夕是归功于江聿琛的。现下,被他这么一问,黎夕的心底,居然升起了无尽的委屈,无法抑制。
泪痕凝结成干涸的痕迹,黎夕仰起头,无辜地看着他。
她说:“江聿琛,我不会吃药。”
英挺的眉宇,皱成一张百褶的纸。江聿琛不悦地拢了拢表情,转身离去。黎夕以为他走了,就继续以那样孤独的方式,蜷缩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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