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非中书侍郎卢谌乎?”石祗伸手,捏住一个俘虏的下巴。
俘虏头发苍白,眼神深邃而疲倦,面无表情的盯着石祗,嘴里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中书侍郎是石虎给的官职。
卢谌出身范阳卢氏,曹魏司空卢毓曾孙,西晋卫尉卿卢珽之孙,汉末一代大儒兼名将卢植是其高祖。
在河北极有声望。
一旁的张举看不下去了,“陛下,卢……公深孚天下人望,留其性命,可收河北人心。”
“人心?”石祗面容扭曲起来,“那就开膛破肚,让朕看看其心若何!”
对外去了帝号,但对内仍旧以羯赵皇帝自居。
两名侍卫当场便提起卢谌,走向刑台……
石祗的目光转向下一人,眼中恨意越发浓烈起来,“此人被明皇帝引入宗室,特加优宠,位列三公,然则国家危亡,转身便投贼而去!”
他嘴中说的正是羯赵司徒、冉魏司空石璞,乃晋大司马石苞曾孙,因出身河北渤海石氏,被石勒当成宗室看待。
“哈哈哈……”石璞用尽所有力气虚弱的笑了起来,“恨、恨冉闵不能、屠尽胡虏!”
石祗深陷的眼窝冒出一阵阵恶毒的幽光,“那今日就屠尽尔等背信弃义之人!来人,将逆贼石璞碎尸万段,校、尉以上,处以大辟之刑,余者皆斩之。”
“陛下……”张举全身一颤。
但石祗甩袖而去。
很快,襄国变成炼狱,长街上缓缓流淌着一条血河,内脏、头颅遍地都是,尸体一车车的被运往城外。
这场屠杀持续了五天,自司空石璞、尚书令徐机、中书监卢谌以下十余万人,皆被屠杀。
冉闵之子冉胤尸体被开膛破肚,悬挂在南城门之上。
襄国血腥气冲天……
与此同时,邺城广德门上也悬挂着十几颗头颅。
法饶苍白的眼神正望着北面襄国的方向。
回到邺城后,冉闵立诛法饶满门,尸体全部肢解,抛入漳水之中,头颅悬在城门之上。
冉闵听从射声校尉张艾建议,出城祭天,追赠韦謏为大司徒,邺城人心稍稍安定下来。
然而此时刘显七万大军已到明光宫,距邺城二十三里。
冉闵兵败襄国,十万精锐全军覆没,仓亭一战俘虏的十余万胡人,尽皆逃散,此时城中兵马不足五万,士气低下,人心动摇。
“贼重兵而来,诸位可有良策?”一场大败,冉闵再无之前锐气,仿佛一个输光所有筹码的赌徒。
殿中之人皆默不作声。
国中一流人物,也只剩下刘群、王简寥寥数人。
王简拱手道:“卫将军韬略非常,必有良谋,陛下何不征询其意?”
“卫将军何在?”一提起王泰,冉闵悔不当初,如果当时能听从他的意见,据营而守,赢不赢尚且不论,至少不会败的这么惨。
“启禀陛下,卫将军杀出重围后,在府中养伤。”殿中自有人回答。
“快快去请。”
侍卫飞马而去,片刻即回,“陛下,卫将军患疮不愈,卧病在床。”
殿中顿时安静下来。
王泰从襄国突围而出,比冉闵早六七天返回邺城,冉闵失踪之事,王泰还出面安抚过邺城士卒,而冉闵一回来,王泰就称病不出……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怨恨冉闵当初不听他计策。
冉闵脸色阴沉下去,自掌权以来,敢这么顶撞、违逆他的人不是没有,韦謏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敌军迫在眉睫,冉闵脸上的阴沉稍纵即逝,“朕当亲自前去拜访。”
遂率众臣摆驾王府。
冉闵自以为降低身价前去问询王泰,给足了面子和台阶,却没想到直接吃了一个闭门羹,王府大门紧锁,侍卫怎么敲门都不开。
最终门开了,出来的却是王泰的长子,“禀陛下,家父金疮不愈,卧病在床,不能拜见陛下。”
敌军压境,冉闵还未从大败之中恢复过来,正是焦头烂额之时。
被王泰拒绝,顿时勃然大怒,一句话没说就返回宫中,对左右言道:“巴奴,乃公何须用汝之谋续命邪!朕将先灭群胡,再斩王泰。”
王泰巴人出身,冉闵连“乃公”都骂出来了,可见怨恨之深。
冉闵一向高傲自信,襄国大败,将他的高傲自信踩在了脚底,王泰顿时成了宣泄口。
邺城仅有的大军集结,冉闵挑选两万“精锐”,直接就出城迎战刘显七万大军。
“此战不胜,朕当死于尔等之前!”冉闵完全豁出去了。
邺城肯定守不住,人心不稳,四面胡人蜂起,围困的下场,只会让邺城越来越虚弱。
石祗杀俘十余万,其中就有他们家眷、子弟、乡邻。
邺城家家户户都披麻戴孝,往北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