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为何,一听到王猛回邺,李跃感觉身上的压力去了一半。
形势发展太快,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拓跋什翼健、张平、吕护都来趁火打劫,荀羡、袁真又牵制了东南的兵力。
李跃只能提前启用王猛。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资历不资历,一旦慕容垂、慕容恪冀中会师,对梁国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王猛虽未受任于败军之际,却也奉命于危难之间。
“此战当西守东攻,西面将慕容垂挡在洨水之北,东面击退慕容恪,速夺鲁口,封住冀州东面门户。”王猛风尘仆仆,一见面连寒暄都没有,直奔主题。
鲁口都快成了冀州的一道伤口。
吕护此次放慕容恪南下,对梁国伤害极大。
继续让他们割据下去,迟早会成为心腹大患。
李跃点点头,“先生之言是也!”
王猛单膝跪地,“臣愿领一军北上挡住慕容垂!”
一旁的崔宏忽然投来一道锐利的目光,然后又低下头去。
李跃尽收眼底,崔宏大士族出身,天然与王猛之间有层隔阂,以他的心智,不会看不出李跃对王猛的器重,“哈哈,召先生回邺,正是此意,不知先生需多少人马?”
王猛一脸云淡风轻,“慕容垂号称三十万大军,实则能战之军不过五六万而已,拓跋孤、张平滥竽充数,有利则进,无利则观望,必不会下死力,慕舆根、悦绾各拥部众,三朝老臣,战功彪炳,今屈居慕容垂之下,必非本愿,臣率三万精锐足以拒之!”
“王先生真乃孙吴复生也!然此战关乎梁国存亡,三万大军未免……有些单薄了,慕容垂虽年少,然久经战阵,为燕国之柱石,不可轻视。”崔宏笑道。
刘群也反对,“阁下不可托大,慕容垂之后尚有慕舆根、悦绾,当年襄国一战,武悼皇帝实则败在悦绾之手!”
王猛初来乍到,便受如此重用,天然引起其他人的反感。
高处不胜寒。
站在高处而没有根基,更会寒风刺骨。
“不敢不敢,在下实话实说而已,燕国这几年连番大战,去年遭了旱灾、蝗灾,今年又发动大战,国力必然不济,兵势必不可久持,且在下此去,并非击败慕容垂,只是将其拒之门外,并无多少难处,难处在慕容恪,此人用兵如神,当年两千精骑便能击破石虎数十万大军,今两万精锐南下,堪为劲敌。”
王猛冲二人拱手,侃侃而谈,颇有几分诸葛武侯舌战群儒的风采。
刘群、崔宏皆哑口无言。
他们无话可说,李跃就不用顾及其他人的想法,“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王景略天下奇士,安能以常理揣度之?令,王猛使持节,都督冀北诸军事,封军师将军,令三万黑云精锐北上抵御慕容垂!”
此令一下,等于徐成、高云、冯盎、姚苌诸军皆受他节制。
李跃身为梁王,能给出最高权力也就使持节了,不从令者,皆可斩之。
“臣、领命!”王猛深深一拱手。
三万大军很快集结。
任何事都需要仪式感。
黑云军有的是骄兵悍将,必须提振王猛威信。
铜雀园中架起一座木台,周围挂了一百零八面黑云赤旗,金鼓三十六架,正北挂着一面“梁”字牙纛。
纛下,李跃一身金甲,大马横刀的坐在胡床上,坐北朝南。
黑云军什长以上所有军官悉数到场。
汉高祖启用韩信,登坛拜将。
历史上,唐太宗启用李靖为行军大总管,亦登坛拜将,授钺行师。
形势紧迫,斋戒、择良辰吉日这些都免了,一切从简。
王猛一身黑光甲,红色的披风在随着春风缓缓飘动。
人靠衣装马靠鞍,王猛本就相貌堂堂,以前衣衫褴褛,不修边幅,拉低了他的形象,如今一身盔甲,颔下微须,目光如炬,当真气势不凡。
在这么多刀头舔血的黑云将面前,竟然不弱半分。
只见他盎然走上木台,拜在李跃面前。
金鼓齐鸣,大地轰鸣。
李跃起身,将自己腰上悬挂的长剑在众目睽睽之下交到王猛手上,原本刘群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宣文,李跃却不想照本宣科的念。
黑云将士大多都是文盲,跟他文绉绉的,反而显得生分。
李跃拉起王猛的手,走到台前,“即日起,北面诸军,见王将军如见本王,敢违抗军令者,斩,敢阳奉阴违者,斩!”
每个字都由亲卫们大声吼了出去,响彻整个铜雀园。
台下寂然无声,无数道目光落在王猛身上,有怀疑,有不屑,也有敬重。
但在李跃一声一声的“斩”字之下,所有人都变得严肃起来。
王猛举起长剑,振臂而呼:“如不能抵挡燕军,猛当死于诸军之前!”
对什么人说什么话。
他这一句话,立即赢得了士卒们的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