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了许久,直到亲卫李三五进来关怀道:“将军,可是身体不适?”
吕光这才反应过来,“无妨,只是有些思念家人。”
李三五黯然道:“将军还有家人,可惜我们这些人连家人的面都没见过,若非殿下收留,早成了别人肚中之食。”
吕光目光忽然变得深邃起来,“所以,是梁王殿下令你来杀我?”
军中有校事,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李三五是义儿军中的翘楚,对梁王死心塌地,绝不会容忍吕光背叛。
校事府干的就是这个勾当,不可能不关注一个神秘人来见主将。
李三五摇摇头,“我只是羡慕将军有家人,还能得到殿下的器重,其实换做我,也不知道如何选,不过梁王殿下从未亏待将军父子,当年将军之父重伤,是殿下亲自施救,才挽回一条性命,还放归关中,如此仁义,天下仅有,将军若是背叛……他日吕家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声音中不带丝毫怒气。
仿佛一个老友在殷切劝导。
不过越是如此,吕光越是感觉危险,事实上,他的武艺远在李三五之上,但不知为何,在此人面前就是矮了一头,心虚的很。
不过再心虚,也不能犹豫,一旦这封家书送了上去,吕光就算留在黑云中也会陷入猜忌之中,一个连亲生父亲都出卖的人,还有谁会信他?
他的政治前途也就终结了。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若非阁下,吾险些误入歧途!”吕光将案几上的信递了过去。
递的非常缓慢,递的杀气腾腾。
两人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彼此,帐中气氛紧绷到了极致。
孰料,李三五并不接递到眼前的信,而是主动后退两步,拱手一礼,“殿下从未亏待过将军,亦未亏待过吕家。”
说完这句话,便退走了,留下吕光一人发愣,良久,长叹一声,点起灯火,将这封没有拆开的家书点燃……
翌日,一切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吕光召集众将,“段龛已至闻喜,必有图我之心。”
“我等即为先锋,逢敌当战也!段龛远来,自恃人多势众,必小觑我军,当趁其立足未稳,突袭之!”
黑云将们战意高昂。
虽是五千人,但装备精良,有两千骑兵,剩下的三千余众也是驴骡步卒。
段龛兵力虽多,却都是并州的胡人青壮凑出来的。
李三五拱手道:“段龛乌合之众,绝非我军之敌。”
“好,既然如此,立即起兵,奔袭闻喜,打段龛一个措手不及!”吕光当机立断。
前锋就要打出前锋的气势。
五千人马当即气势汹汹的北上。
段龛也是久经战阵之人,撒出大量斥候,见黑云军出动,将一万五千部众全部洒了出去。
他同样需要一场大战,向表兄慕容儁证明自己的价值。
一万五千人马,对五千步骑,看上去胜算极大。
吕光横槊立马阵前,“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梁王以我等为前锋,不可坠了黑云军的威名,令殿下失望!”
这话既是说给众军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无论将来去留如何,这一战都不应该辜负梁王。
“杀、杀、杀……”
呼喊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震动天野。
吕光扬起长槊,身后三千步卒踏着无比坚定的步伐向前,两千骑兵分列左右翼,让步阵的长矛能毫无顾忌的朝向前面的敌军。
敌军连阵势都没有。
全凭一股血勇之气嚎叫着冲来。
三轮箭雨之后,两股人马狠狠撞在一起,血肉飞溅。
吕光持槊在前,身上中了两箭,丝毫没影响他在敌军中冲杀。
身边李三五带着六七名黑云将,或持铁盾,或挽强弓,死死护着他,几人在敌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往来冲杀,杀伤数十人。
“快哉!”吕光全身浴血,却兴致高昂。
只有厮杀能让他忘记所有烦恼。
主将都如此勇猛,黑云士卒大受激励,一个个奋勇向前。
黑云军进一步,敌军就退一步。
战场很快就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段龛军本来就是一支临时凑出来的,除了他本部三千精锐,其他人都是乌合之众。
遇上黑云军这种精锐,一个照面就扛不住了。
而段龛也不敢轻易将手上的三千部曲投入战斗中,这是他的家当,若是没了,老表慕容儁也就不会拿正眼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