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笑道:“昔日羊祜镇襄阳,施怀柔、攻心之计,吴军军心瓦解,遂有王濬楼船下江东,氐秦顽烈,当以柔克之,两军对峙大半年,近日秦军粮草转运比往常晚了七日,可知关中疲敝!”
留着西面,就是为了消耗氐秦粮草,窥探关中形势。
秦军自夏阳设防,在大河以西修建五十多座营垒,屯聚四五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是个天文数字。
别看秦国疆域如此大,实则能耕种的土地并不多。
长年累月的征战,早已耗空了苻建留下的家底。
当然,士卒可以吃的东西很多。
但苻坚如果无所不用其极,对关中的破坏更大,凉州的士族只会更加离心。
整个氐秦也就两百万人出头。
即便士卒什么都吃,也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梁国的威胁依旧在。
国力的差距不是一时片刻便能弥补,更何况自东汉以来,华夏的重心基本都在关东。
人口、耕地、城池、物产,都远远强于疲敝的关中。
“都督当防其孤注一掷!”房旷提醒道。
“孤注一掷?吾求之不得!”
花费大半年打造的营垒不是纸糊的,王猛麾下三万大军一直引而不发。
从云中到太原、河东、弘农、南阳、上庸,梁军严阵以待。
“氐秦与大梁相争,自不量力!”苏权对王猛佩服至极。
“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关中必破。”王猛眼中精光一闪。
当梁国在辽东抽出手,国力开始向西倾斜时,关中注定无法抵挡。
事实上,梁国并未将所有国力都压过来,邺城中尚有十万黑云精锐按兵不动。
辽东驻扎了上万人,防备高句丽。
幽州数千人,防备拓跋什翼健。
淮南驻扎了两万余众,防备江东。
除了兵力部署,梁国还在打造一支水军,或者叫海军更为合适。
这便是关东的实力。
比起关中,关东从东汉起便大力发展,远远甩开其他地域板块。
尤其到了曹魏,魏武帝在河北开凿运河,四通八达,邓艾在司马懿支持下,广开漕渠,引黄河入颍、淮,造就许多陂田,东吴有事,洛阳大军泛舟而下,达于江、淮,压制江东。
而关中从东汉中期开始,一直处于战乱之中。
苻坚励精图治,有雄心壮志,可惜没有天时。
几人正在商议天下大势,斥候掀帐而入,“报,邓羌邀都督阵前一叙。”
“莫非邓羌被都督感化,欲归降大梁?”苏权欣喜道。
王猛摇头道:“邓氏举族皆在关西,邓羌受苻氏厚恩,岂肯背叛,今来求见,必为赚吾!”
要投降早就降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房旷赞同道:“不错,邓羌乃万人敌,诓都督出营,欲一举擒杀,都督何不将计就计?反擒邓羌?”
“邓羌行此下下之策,说明氐秦形势不妙,两军相争,但求一个稳字,不必急于一时,回信邓羌,身处两国,不宜会面,让他好生守城,为苻氏恪尽职守。”王猛不给邓羌任何机会。
既然耗下去必胜,何必再去冒险?
邓羌敢来,必有所凭仗。
兵荒马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当年逄约被封奕钓出城,为燕国所擒,天下皆知。
“苻坚穷途末路,必会出战,可以上表朝廷,准备伐秦事宜!”房旷向邺城方向拱手。
“善!”王猛点头。
营外,邓羌领着五百余骑站在一射之地外。
苦等多时,却没见到王猛,心中不免失落。
王猛效仿羊祜行攻心之计,邓羌熟读兵书,岂会不知?
所以将计就计,准备诈出王猛,一举擒杀之,身边的五百骑皆是追随多年的老卒,配上邓羌的骁勇,雷霆一击,有五成机会得手。
奈何王猛不给他任何机会。
“关中粮草晚送了几日,只够一半,长此以往,只怕蒲坂难守。”部将俱难低声道。
没有粮食,人心惶惶。
邓羌望着层层叠叠的鹿角、堑壕,忽然感到一阵烦躁,梁军稳扎稳打,以守为攻,步步为营,让他无比憋屈,胸中兵略和勇武全无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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