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要选定行军路线,这和押镖也是一样。走大道固然平坦迅速,也有被官府卡住通道之虞。”
“选小道固然崎岖难行,胜在出其不意。当然,若是敌人有备,在此道埋下伏兵,那便是自投罗网。”
“就比如说今天我军占据金陡关,如何进入关中?”
“一个是通天大道,走相对平坦的崤函古道,结果被潼关直接卡住。”
“一个是走崎岖小道,通过禁沟绕道潼关之后。奈何其中设置有十二连城,既要逐个攻克,又要出其不意,避免潼关来援,是其难也!”
“还有一个,其实大家都没有想到。那是就走水路,渡过黄河抵达风陵渡,然后再伺机西渡黄河,进入秦地。”
“只是此处黄河水流湍急,不但风陵渡早有驻军,黄河上船只亦被朝廷收罗至对岸,没有工具,颇为难行!”
“义兄以为这三处道路,当选择何处为佳?”
“原来身为一军统帅,居然这么难!”陈长梃抓了抓头皮,有些举棋不定。
张顺见状,趁热打铁道:“义兄善武,不知偃月刀和长枪对阵,有何不同?”
这个我懂,陈长梃闻言不由口若悬河道:“枪长善刺,刀短利劈。刺击则势长,劈砍则势短。”
“是以刀对枪,先避其锋芒,再侧击之,乃为正理!”
“刀枪之理,义兄犹知,如何战阵之理,义兄却不甚了了?”张顺闻言笑道。
“白打与器械,器械与战争,虽然细节各有不同,其理一也。”
“白打以拳脚胜,器械以刀枪胜,战争以能用众者胜,其理不过致人而不致于人也。”
“譬如以刀对枪,正面不能胜之,则取其两侧。用兵亦然,敌人高垒深沟、坚城汤池,我不能进,何不取其两侧哉?”
陈长梃一听,顿时恍然大悟,不由拊掌道:“原来这般,你这么一比喻,我倒明白了些许。”
“我还道用兵有甚门道,原来却和两人较艺仿佛。当先以虚招晃之,再寻个破绽,一刀了之!”
“着,义兄悟矣!”张顺哈哈笑道,“既然如此,这潼关如何能过?”
陈长梃经过张顺点拨,颇有茅塞顿开之感。
他不由笑道:“那左光先既知舜王已至,想必心中必然惴惴焉,以固守为上!”
“正合命令士卒偷偷收集木料,船只,藏于黄河南岸。”
“渡口距离潼关不远,那左光先定然会发觉我军动作,通知风陵渡官兵加强防守,我军则偷偷翻越麟趾塬,绕道潼关之后,前后夹击之!”
第134章 后院起火
陈长梃这一番计策,虽然有不少疏漏,但是整体问题不大,颇为难得。
张顺不由调笑道:“莫非义兄是故意诓我,先前如何说不懂兵法?这般先是声东击西、再暗渡陈仓之法,端的是一等一的好计策!”
“只是其中细节颇多斟酌之处,尚需要完善一下,才便于执行。”
“首先,当树立本王旗号,大摇大摆,猛烈攻城。其中,‘擎天大将军炮’、‘飞彪铳’、‘黄金炮’和‘野战炮’等一干火炮一起上阵,务必使得左光先无暇他顾,不敢有一丝懈怠。”
“其次,收集木料船只之事务必隐蔽,唯有假戏真做,才能哄的左光先心无疑虑。”
“最后,最重要之事便是火炮沉重难行,更遑论登上麟趾塬乎?务必先使人偷偷将‘飞彪铳’运上,藏于隐蔽之处,以作将来奇袭十二连城之用。”
“因为前番陈奇瑜、洪承畴之败,天下震恐。那左光先必然惧我如虎,时时警惕,生怕有一丝疏漏之处。在其高度警惕之下,若早晚无警,时间一久,官兵必然懈怠。如此,方为出奇之时!”
陈长梃闻言细细品之,结果越品越觉得此计妙不可言。他不由惊奇道:“行啊,贤弟……啊,舜王!你这心思如此缜密,恐怕诸葛复生,魏武再世,亦难辨其端倪!”
“行啦,咱们兄弟俩别‘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张顺摆了摆手,笑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过早作打算罢了。”
“实际用兵,则‘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因形就势,当机立断耳!”
说实话,自张顺起兵以来,能完完全全依照自己战前计划发展的战斗,几乎一个也无。好多事情都是事先计划周密,实际执行起来却面目全非,所以他也不得不提醒陈长梃两句。
“这中间门道这么多?感觉自己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陈长梃自知自家兄弟没有藏私,把其中关窍一股脑教给了自己。他也忍不住反复记忆、思量,生怕有疏漏之处,辜负了兄弟的好意。
不要看这些东西简单,若是无人指点,有的人可能打一辈子仗,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若是有人教导,再实践检验一番,哪怕中人之资,也堪为合格之将。
以前陈长梃在张顺麾下也零零散散学了不少兵法,终究不成体系。这一次张顺前前后后把这事儿给说透了,其实类似一场结合实际情况的作战推演,给陈长梃呈现了一个完整战役的作战过程。
正如张顺当年跟随“紫金梁”,亲身体会义军三路齐发,奇袭辽州城带来的震撼一样。
张顺的这一番言论,也给陈长梃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张顺也不再言语,留给陈长梃一些时间细细品味、消化。
他自己则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半碗,只是入口却是凉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竟是过了许久。
张顺看了看认真思索的陈长梃,不由笑了笑,颇有几分前世玩游戏,提升了英雄潜能的喜悦感。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
张顺扭头一看,只见王锦衣急匆匆赶了进来。
他不由调笑道:“军中不许饮酒,今晚为陈将军庆功,已属例外。”
“如今你却是来晚了,想吃也没得吃了!”
王锦衣闻言也是一乐,“抱怨”道:“舜王和陈将军倒是好雅致,喝酒也不喊上我,莫不是怕我喝光了你们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