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渠道常常堵塞,每十载、二十载恤疏浚一次。而泾水日浅,渠高不能引。”
“至万历二十八年,临潼水绝不通,只余四县。”
“不意仍屡修屡塞,及天启四年,仅灌溉农田七百五十五顷五十亩。”
“而今竟有渠无水,仅存虚名而已。”
张顺听了似懂非懂,只是大概明白了张缙彦的意思。
大致是说有个广惠渠原来能灌溉五县八千顷良田,现在坏了,浇灌不了田地了。
修渠?这是好事儿啊,不由问道:“那不知张知县何意,是否要征发百姓重新疏浚广惠渠?”
“重整河渠本是正途,只是其中有两桩难处,不得不报于舜王裁决!”没想到张缙彦摇了摇头道。
“这广惠渠之难有二。一曰:淤沙。虽然自古以来,泾渭分明,泾水清而渭水浊,然及雨季,泥沙俱下,一般无二。”
“是以,引泾灌溉,不免有泥沙淤积之虞。故而广惠渠每十年二十年疏浚一次,劳民伤财,实不得已!”
好嘛,原来这就是泾渭分明这个词的由来,我说这河名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呢。
张顺暗自吐槽了一句,心道:“如今义军刚据陕西,若是简单疏浚一下河道,能保十年无虞,也算一大功!”
如今张顺刚到陕西,听闻各地大旱不断。
如果不需要费太大的功夫,就能保证广惠渠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活人无数,当然是功德无量。
想到此处,他不要问道:“那其二呢?”
“其二,泾水日浅,渠口渐高,有水而不能引。”
“什么意思?”张顺有点懵了,难道这渠口建在喜马拉雅山不成,每年还能抬高几毫米?
“臣前些日子亲眼所见,河水几与渠口平齐,泾水难以入渠矣!”张缙言其实也有点不明就里,只好实话实说道。
“好吧,既然有此二难,张知县又准备如何打算?”想不明白的事儿暂且不提,张顺心想你今天故意提及此事,不会就想给我抛出个难题吧?
“自秦开郑国渠始,泾水渐低,历朝历代皆自泾河上游高处引之。”张缙彦闻言不由苦笑道。
“及至明朝,积至石山,不得不穿山入腹,耗费一十七载为之,不意今又低矣!”
好家伙,张顺现在算是听明白了。
感情引泾水灌溉这事儿每朝每代都在做,引水处低了不要急,重新再从上游凿开新的引水口便是。
结果轮到大明的时候,不幸的是从泾河的引水口已经排到石头山上了,开凿困难,所以那项忠、余子俊和阮勤三人前仆后继,历经一十七年才开凿完毕。
如果现在新开渠口引水这么困难的话,这事儿还真得等一等。
义军要真是在这里耗费十几二十年开凿一渠,恐怕洪太要高兴的笑掉大牙了。
“故而如今又两种看法,其一便是重‘开吊儿嘴引泾’,一劳永逸,确保数十年渠水不绝。”张缙彦不由苦笑道。
“其二,拒泾引泉,细水长流!”
“哦?此话怎讲?”张顺闻言一愣,你把泾水断了,你这广惠渠哪里还有“细水长流”之事?
“昔日项忠等人开凿石山之初,便发觉山中本有天然泉眼,故而束而引之,与泾水同归广惠渠。”
“如今泾水既不得引,便有人提议继续开凿泉眼,干脆以泉代泾,彻底解决淤沙和水位渐低之虞!”
“哦?二者有何优劣?”听起来第二种很靠谱,为何还会起争论?想必其中必有蹊跷。
“若开凿吊儿嘴石山,工程浩大,得不偿失,估计不及百年,又一广惠渠矣!”张缙彦不由苦笑道,“只是此渠一成,灌溉沃野八千余顷,实在是获利颇丰!”
“而拒泾引泉,虽然一劳永逸,奈何泉水如何如泾水哉?每年浇灌七百余顷,聊胜于无!”
其实张顺哪里知晓,张缙彦给自己提及之事,竟是绵延明清两朝的一桩公案。
一个方案工程繁耗,投入大,见效大,但是很可能步入广惠渠后尘。
后一个方案倒是省时省力,却只能灌溉七百余顷耕地,还真是聊胜于无。
张顺想了想,不由下定决心道:“这样吧,今日已晚,暂且休息不提。明日我与你亲至广惠渠引水处查看,再作计较不迟!”
既然他主动“巡狩”,那总不能像乾隆下江南一般,只顾吃好喝好玩好,总得查验问题,解决问题才是。
那张缙彦闻言一愣,随即不由大喜,连忙叩拜道:“得秦王如此厚爱,三原百姓莫不感恩戴德。”
你道如何,原来那“拒泾引泉”因为引水太少,故而只利泾阳一县,其余三原、醴泉、高陵及临潼等县自是与无水可用无疑。
这张缙彦虽然以中立的角度向张顺诉说了此事,大抵心底还是希望能够引泾入渠,这样也能惠及三原及其余诸县。
他见张顺对此事如此重视,故而对义军的观感好了许多。
其实张顺不知道这张缙彦在原本历史上也算得上名人,他先后任延安清涧知县和三原知县,和当时的义军周旋了许久,也立了一些功劳。
他并不像张顺想象的那般,动不动去觍颜事敌的无骨之辈。
那张缙彦后来也曾先后历经户部主事、兵科都给事中和兵部尚书等职。
一直等到李自成攻陷京师,张缙彦见大势已去,这才和大学士魏藻德一起率百官表贺迎接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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