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熊文灿表面上大义凛然,反对和潞王系为敌,实际目的却是试探阻止周延儒和卢九德投到朱聿键麾下。
只是既然朱聿键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一时间熊文灿也无话可说。
周延儒见状不由大喜,连忙继续道:“既然如此,微臣建议陛下檄文一封,责周王、吴甡等人助纣为虐,斥杨嗣昌、朱大典和钱谦益等人以下犯上,弑杀宗室之罪!”
“这……难道东林党也要带上吗?”朱聿键犹豫了一下,不由开口问道。
按照他的心思,还是尽量分化瓦解杨嗣昌、朱大典与周王一系、东林党一脉的关系为上策。
只是那周延儒和复社关系颇睦,如今又被吴甡、朱大典等人摆了一道,哪里还容得下东林党人?
他不由心思一转,扭头向熊文灿笑道:“不知此事,熊阁老是何意见?”
“这……”实话实说,熊文灿连周延儒都想撵走,如何肯再放东林党人过来?
“陛下,那杨嗣昌如此丧心病狂,弑杀宗室,自然少不了东林党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如今东林党全力押宝潞王一系,岂会对我另眼相待耶?”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两位先生檄文一篇,讨伐逆贼!”朱聿键犹豫了一下,最终无奈道。
他也知晓,如今能拉拢周延儒、卢九德二人过来,以平衡熊文灿的力量已属万幸,如何敢奢言东林党耶?
而就在以朱聿键为首的唐王一系势力发布檄文,讨伐“不臣”之际,张顺自然也没有闲着。
他也连夜炮制了一篇檄文,讨伐杨嗣昌一干人等。
文曰:吾闻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泰昌、天启、崇祯既没,兹有神宗皇帝之子继承大统,平流寇,逐北虏,效太祖洪武之志,仿成朱永乐之威,垂拱而治,再造中华。
时有杨嗣昌、朱大典等奸贼,裹挟宗室,起兵作乱,万里神州,生灵涂炭。
念在同为朱氏子孙,朕深盼其改邪归正,放下屠刀,故不忍刀兵相加焉。
不意尔等如此凶残,竟抗天兵于一隅,戮太子于一方。
猖狂淫虐,更胜贼寇北虏;横征暴敛,不下天启崇祯。
天下闻之,莫不骇然;上下闻之,莫不痛心疾首。
昔杨嗣昌、朱大典在朝,助纣为虐,不思驱逐鞑虏,反教唆崇祯加三饷,征暴敛,以至于民不聊生,义军四起。
今崇祯伏诛,天下怜之。
盖崇祯非亡国之君,杨嗣昌、朱大典乃亡国之臣。
吾闻上古之人,“君忧臣劳,君辱臣死”,以全君臣之义也。
今崇祯既没,彼杨嗣昌、朱大典为天下第一罪人,又有何面目活于世间耶?
又有何面目拥立宗室,起兵作乱耶?
异日归于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见我朝一十五帝乎?
朕既承天应命,南面独尊,理当以天下为念,以百姓为念。
故诏秦王张顺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率天下之兵百万,天下之将千余,征讨尔辈,匡扶社稷,咸使得闻。
其得杨朱二人首者,封千户侯,赏银万两。部曲裨将及文吏降者,勿有所问。
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
张顺此檄文一下,且不说别处如何,但说这京师之地,无不哗然。
你道为何?
原来张顺“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明臣,实为明贼,未免人心不服,居心叵测。
其中内阁次辅张至发、户部尚书侯洵和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侍读学士黄道周一干人等,莫不心怀叵测,歹势而发。
前几日,只因“正旦朝贺礼”之时,若非孔贞运亲眼所见,朱常洵果然病重,这几人都要闹出一番动静来。
然而,谁曾想众人盼星星盼月亮,结果却盼出来一个杨嗣昌来。
这杨嗣昌竟然公然悍然杀死具有极高继承顺位的朱由崧,其跋扈狠辣更胜“舜王”三分。
如此以来,原本坚定反对张顺的一干人旧臣,顿时就犹豫了起来。
“呜呼,悲哉!”张至发忍不住仰天长叹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大汉养士三百载,怎生净是董卓、袁绍、袁术、曹操之流,竟连一个刘玄德也无耶!”
而就在天下群议纷纷之际,身为当事人的杨嗣昌如今也正在遭受东林党魁首钱谦益的抨击:
“文弱,你这是何意?那福王世子虽有僭越之过,奈何仍为天潢贵胄,岂可虐杀耶?如此行径,与董卓曹操何异?”
“牧斋何其愚耶?”杨嗣昌闻言不由恨铁不成钢道,“今不杀之,陛下何以正,天下何以安?”
“若放其离去,仅凭世子二字,便能与我分庭抗礼;今若擒之,天下借此讨我,又当如何?”
“这……”钱谦益听到这里,顿时也不由懊悔起来。
于情于理,这朱由崧都是朱常洵一下第一顺位继承人。
如今杨嗣昌为了和东林党合作,放弃了“福王”朱由崧,选择了“潞王”朱常淓,那么无论怎么选择,都会面临同样的法理问题。
想到此处,钱谦益也忍不住仰天长叹道:“叶向高、孙慎行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