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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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请自重/陛下请淡定》

作者:酒小七

注:由于女主是乔装改扮的,所以本文的“他”和“她”用得略有混乱,大家别介意就好……

第1章 第三个主子

景隆四年二月初三,是田七职业生涯中十分特别的日子。

这一天是她成为太监的七周年纪念日。

七年前的今天,她只有十一岁,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她利用紫禁城的管理漏洞,进宫当了个太监。过了两年,逢上先帝驾崩,今上即位,次年改元景隆,一直到现在。

田七还记得先帝驾崩时的热闹场面,那时候她只是个无名小卒,连着穿孝好多天,被总管带着去先帝停灵的地方嚎几嗓子,以示哀痛。

现在,她依然是个无名小卒,她依然在穿孝,她依然在哀痛。

这回是真的哀痛,痛苦死了!

眼前死的这一个是宋昭仪,与田七只有半个月的主仆情分。半个月前,田七花了大力气,又是托人又是使钱,来到宋昭仪身边伺候。

别看宋昭仪只是个四品昭仪,但前途无量。她之前只是个小小的才人,入宫不到半年,很快得到皇上宠爱,后来又怀上龙种,皇上一高兴,直接给晋了昭仪。只要她成功诞下皇嗣,无论男女,加封是肯定的,最差也是婕妤。

是人都知道烧热灶,因此宋昭仪身边的位子很抢手。田七之前在内官监,是个从六品长随,她花了自己一多半的积蓄,谋了个冷衙门的监丞来做,监丞是正五品。有了这个正五品的帽子,她来到天香楼时就够格近身伺候昭仪主子了。也是她正赶上了,宋昭仪身边的太监搞鬼,被昭仪主子开发了,于是田监丞顶上,引得无数人羡慕嫉妒恨不提。

田监丞长得好看,嘴巴又甜,脑子也机灵,昭仪主子很是喜欢,不过半月光景,一主一仆已然打得火热,昭仪主子隐隐有把田七当心腹的趋势。

眼见前景一片大好,却谁也没想到,宋昭仪生孩子时难产死了。不止大的,连小的都没保住。可怜那小皇子,小胳膊小腿的长得十分健全胖乎,被抱出来时早已断了气。

田七哭了个肝肠寸断。二百多两银子,求爷爷告奶奶烧了多少香,老天爷啊你这不是坑我吗!

当然,心疼昭仪主子也是有的,毕竟这主子待她着实不错。

一提起这个主子,田七又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前两任主子。她之前伺候过一个美人一个才人,俩人都是能入皇上眼的美人坯子,可惜两个主子无一例外地均在田七到职一个月之内身亡。

再看看眼前这个。

……你大爷!

天香楼是宋昭仪生前住的地方,她死后灵柩也停在这里。宋昭仪年纪轻轻没留下血脉,唯一的孩子这会儿正躺在她怀里,于是夜晚没有男丁给她守灵。她位分低,也不能由皇上的儿子来守。

所以这事儿也只能由太监代劳了。

田七自告奋勇,主动承担了守灵的任务。反正她是天香楼里级别最高的,又得昭仪主子疼爱,给主子守个灵也是本分。

在春寒料峭的夜晚独自守着一口棺材,绝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大概老天爷也觉得昭仪主子死得可怜,天气骤然就冷下来了,冻得人指尖发木。此时已经是初春,炭盆撤了,田七也不好麻烦旁人再点来炭盆,眼前烧纸的火盆又不足以取暖。她跪在地上,只好两手严严实实揣在一起,外面有风吹进来,她冷得缩了缩脖子。

还是想哭。

她攒了七年的钱,都他娘的用在打点人上头。可惜打点完一个死一个,死了一个又一个,死了一个又一个……好苦好累好崩溃!

田七有一种被命运玩弄的无力感。

于是她又哭了起来,眼泪糊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她干脆紧闭双眼,放声嚎啕,反正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完全不必顾忌仪态问题。

倘若有人责问,她可以说自己是哀痛过度,不能自已。

哭了一会儿,她伸手向身侧的地上摸了摸,摸到手帕,拿起来擦干眼泪,把手帕又丢回原地。

接着哭。

灵堂里空旷冷清,四周挂着白幡,门大开着,风吹进来,白幡随风轻晃,白亮的烛火被吹得不停跳动,像是在迎接逝者的归魂。

灵堂内跪着一个人,背影纤细,腰背无力地驼着,肩膀塌下来,一抖一抖的。

满室回荡着这个人的哭号,“主子……你为什么要死啊主子……”顿了顿,吸了吸鼻子,接着哭,“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这是纪衡刚一踏进灵堂时看到的景象。

听到那人的哭号,纪衡的脸色暗了暗。昨天是二月二龙抬头,挺好的日子,乍听到宋昭仪生产,本以为会双喜临门,却没想到是一尸两命。他在产房外等了一天,从日出等到日落,听到母子皆未能保住,一时间不敢相信,站起来时身体踉跄了一下,便被人扶回了乾清宫。

到头来竟未能见上宋昭仪最后一面。

纪衡白天已经来看过宋昭仪一次。今天晚上他无心召幸,乾清宫冷冷清清的,他出门信步闲走,便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天香楼。楼外值夜的太监看到纪衡,刚要报唱,却被他制止了。

还是不要扰惊了香魂吧。

于是纪衡迈进灵堂,打眼看到田七的伶仃背影,入耳是一片哭声和絮叨声,有点凄惨,有点悲切,也有点……聒噪。

白天他来灵堂时也看到许多人在哭,但哭得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不知道了。现在此处寂静无人,这人还能哭成这样,看来是真的难过。

纪衡无声地叹了口气,想不到宋昭仪死后还有人能如此伤心欲绝,她在天之灵大概也能有几分安慰吧。

这个奴才倒是忠心,心眼儿也实。

跟在纪衡身后的是太监总管盛安怀,这会儿看到地上跪的人哭得十分忘我,便想要开口提醒田七转过身来见驾,却不想他刚把嘴张开,纪衡背后长眼一般,抬手制止了他。

纪衡抬脚走过去。他停在田七的身边,眼睛怔怔地望着灵柩,便没顾着脚下。

滚金边儿的缎面皂靴底下,结结实实地踩着一块半湿的帕子。他犹自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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