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2 / 2)
徐循见她放得下,心里倒也有几分为她高兴,微微一笑还没说话,太后已问道,“是从点点那边过来的吧?听说孩子的烧退了?”
只这一句话,太后对孩子的关心就尽是显露无遗,徐循自然要感恩几句,“已是退了,我不懂事,这些日子,倒难为老娘娘费心。”
“说这什么话呢。”太后不以为然,“我难道不是点点的祖母了?孩子烧退了就好——这样也好,没这个契机,你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她和气地望了徐循一眼,语气却是有些不满,“下回行事,再不要如此冲动了,到底是什么事,惹得大郎发了这么大的火?我都问好几次了,他只是不肯说。就连要和你说情,都不知该从何说起。若非这次点点病了,谁知道你要在南内住到什么时候去。”
徐循将信将疑——这要是太后没有发话,皇帝是怎么忽然间改了态度的?钱嬷嬷平时就住在清宁宫后院里专心带小孩,能知道什么j□j?说的根本都是一些大路消息,她进去这三个月,永安宫算是断了情报源了,对于台面下的变化她根本是稀里糊涂,太后如此说,见仙师也有赞同之色,只好当真话处理,含糊道,“唉,也是我太过冲动……”
太后也没细问,只道,“事情过去就算了,我看大郎这阵子,对你应该是已经消气,只是少个下台的契机而已。现在你既然出来了,再好好地服个软,赔个罪说点软话,难道大郎还能再让你回南内去?一会他应该也来看点点的,你们两个在点点跟前好好地说说吧,当着女儿的面,他也不会太心硬。”
她要是细加盘问也罢了,如今摆出一副轻轻放过的样子,徐循心里反而更加疑惑,顿了顿方才道,“这……多亏老娘娘为我筹划,我行事莽撞,辜负了娘娘对我的期望,惹下了这样大的祸事,您还这样有情分,小循真不知该如何回报娘娘,总是肝脑涂地,都报不得这份再造之恩……”
她这话说得,简直是客气得有些过分了,可太后却是居之不疑,她安详地一笑,“你还年轻,难免有冲动的时候,也不要太自责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眼下的事看来天般大,其实真出来了,几个月以后,谁还记得你去过南内?先回永安宫好生将养一段日子再说吧。”
立继后的事,大家虽然没拿出来讨论,但彼此是已经知道的。可就因为太后没有直接和徐循说,搞得徐循一肚皮问题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太后是真要推出她为继后?静慈仙师在这件事上又是什么立场,掺和到了哪一步?这一切问题都不是自己瞎想能有答案的,而虽然答案就坐在跟前,但她却实在不能问——目前的情况,也由不得她坦荡荡地和太后表明强调,自己并未渴求这空出来的后位。
刚才稍露口风,太后的态度却是如此笃定,好像已经准备了后续的计划,徐循心里由不得就是一阵不舒服。——但说实话,人家是太后,皇帝的妈,做的都是堂堂正正的事,也从来没有害过她徐循,反而一直在对她好,把她从南内往外拉,也是为了她好。现在宫廷里除了皇帝和徐循以外,没有谁明确地知道,徐循不出南内是自己不想出。怕都以为皇帝是没完全消气……太后这时候给搭了一把手,徐循难道还能和她公然唱反调,表明自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对后位没有任何兴趣?
局面已经很乱了,她再左冲右突一番,谁知道能惹出什么结果?徐循现在都不愿往细里去想,她就想快点和太后说完话,自己可以回去继续看女儿。点点应该是差不多能醒了,就是不醒,看着睡脸也是好的……
“这……”她作势迟疑了一番,方道,“妾身自当向大哥好生赔罪,若能回永安宫,也是要闭门思过一段日子的,一时半会,也没颜面在宫中走动。”
说罢,她也实在是不想再继续进行这个很危险的话题了,而是转问静慈仙师,“仙姑这一向,身子还好?”
仙师笑了一下,“清宁宫心静,病情倒是比前一段好得多了。外头的风风雨雨,都有老人家为我遮挡,我也是外事不闻,一心只学我的道罢。”
“学什么道,”太后说,“得了闲,爱看戏就传班子,爱看书就看书,爱骑马就出门去西苑逛去,还有谁敢拦你不成?我看你就是看不透。”
“学道也有好处,”仙师的笑是真有点出尘了,“我不但修道,也学佛,道书、佛经,我看了都是极有道理,极为清静的……”
胡氏的才具,也许皇后是做得有点左支右绌,但做个出色的道姑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才学了多久的道,看来都有点飘然出尘的意思了,不过徐循倒也有几分能体会她的心境,在宫里沉浮久了,能跳出来总是让人舒心。——仙师只要懂得自己放过自己,日子还是不难过的。
她也是真心为仙师高兴,只是碍于太后在前,话不好说得太深,只好对她深深一笑,指望着仙师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至于她本人,是再忍不住了,估着点点随时可能会醒,就是有些失礼,都要起身先行告辞,“刚来的时候点点还睡呢,这会怕是醒了,我心里惦记得很……”
都急成这样了,太后难道还能不让她去?也都是做娘的人,可以理解徐循的心情,她失笑道,“去吧去吧,若是醒了,精神又好,便抱来前头看看我。”
一般富贵人家的祖母,都没有去孙女房里的道理,太后是不会去后院看点点的。这一点徐循很明白,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着急回去,不然,若是点点醒了被抱过来,她更是失去暂时离开太后的理由。眼下得了这一句,更是恨不得提起脚来就走,含糊应了一声,便快速出门去了。
太后和静慈仙师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静慈仙师也有些感慨,“再是雅重,女儿出事,她也慌了,认识小循这些年,她还没有走得这么快过。”
太后呵地笑了一声,“这一回,她也是被吓怕了。大郎心硬啊……硬是把这孩子的心气儿都给吓没了。”
刚才那番对话的潜台词,静慈仙师虽然不知细节,但也还能抓住中心意思。说实话,她也有些讶然:在南内住了三个月,怎么说都是庄妃履历上的一大污点,立时提拔为后,简直是不像话。就算皇帝本人力推,都难保有人不会议论。更别说皇帝虽然心意似乎有所摇摆,不那么急切于立孙氏了,却也明显没有立徐的意思。至于徐循本人,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能当继后,又为了这事被投入南内,现在好容易有出来的希望,当然不会再往自己身上揽事,她的表态,在仙师意料之中。
可太后是哪来的信心,还要继续往上捧徐循,仙师就有点不明白了。
老人家口称自己不知道徐循和皇帝吵架的来龙去脉,可事实上知道不知道呢?仙师有几分怀疑,这整张拼图里,她所不知道的重要一片,也就是这番对话的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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