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昼却已经是扑通跪倒在地,连话都不敢说。
薛克用冷笑一声,大声道:“来人,开箱拿刀!”
韩昼条件发射般叫道:“不可……万万不可!”抬头看向薛克用,乞求道:“薛统领,有什么事情见了部堂大人再说,你……你不能擅作主张……!”
只不过薛克用手下的兵士令行禁止,薛克用有令,谁敢犹豫一下,早有人撬开了箱子,四五名兵士从箱子里各自取出几把障刀,走上前,丢垃圾般将障刀丢在了兵部大门前的台阶下。
呛啷啷一阵响,十几把薄薄的障刀堆在地上。
薛克用等到兵士们退下,终于下了马来,走上前,拿起一把障刀,二话不说,对着那堆障刀狠狠地砍了下去。
“呛!”
一阵脆响,薛克用手中的障刀瞬间断裂,被砍的那堆障刀,亦有数把裂开。
邓太初见状,变了颜色。
“邓大人,这是卑将从兵器库领取的兵器。”薛克用前两日来过兵部,也是认得邓太初,淡淡道:“卑将此来,只是想问一声,这样的兵器,是否真的可以上阵杀敌?”
邓太初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各司衙门不少人都远远瞧着,薛克用断刀,那群人也是看在眼里,知道事情不妙,向韩昼道:“韩昼,到底发生何事?你随我来,去向部堂大人禀明。”向薛克用道:“薛克用,你先在这里等候!”
韩昼勉强站起身来,可是腿一软,差点又要跪倒,旁边秦逍眼疾手快,探手扶住韩昼,关切道:“大人小心!”
韩昼瞥了秦逍一眼,眸中满是怨毒之色,狠狠将秦逍推开,这才跟着邓太初进了衙门。
薛克用却是看了秦逍一眼,目光锐利,唇角竟然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笑的意味深长。
远处的人群中,刑部派过来的人看的一清二楚,迅速跑回刑部衙门,将所见俱都禀报给正在等待消息的刑部侍郎朱东山,朱东山听得禀报,掩饰不住兴奋,匆匆跑向卢俊忠的办公处所,还没进屋,就已经道:“大人,弄清楚了,薛克用果真给大人送来一份厚礼!”
第451章 血荐轩辕
卢俊忠唇边泛起笑意,等到朱东山进来,也不着急,抬手道:“坐下说话。”
朱东山半边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兴奋:“薛克用当众打开了箱子,箱子里面装的是兵器……!”
“兵器有问题?”卢俊忠目光阴柔,几乎是一瞬间明白问题所在。
朱东山点头笑道:“不但有问题,而且大有问题。里面是障刀,但却是薄片一样的障刀,有障刀之形,却无障刀之实。”
“你是说,那些障刀是偷工减料?”卢俊忠唇角不自禁向上翘:“有人利用这些障刀贪墨军费?”
朱东山并不意外卢俊忠会迅速做出判断。
这位卢部堂终日在黑暗之中,对于朝中诸多鬼蜮伎俩的手段了若指掌。
“一刀下去,战刀俱都碎裂。”朱东山简明扼要道:“锻造的工艺固然低劣至极,便是所使用的锻炼材料,只怕也是上不得台面。”
卢俊忠摸着山羊胡须笑道:“本来咱们打了兵部一棍子,以为可以歇上一阵子,这下子倒好,他们的伤疤还没恢复,又要送到咱们的口里来了。东山,这次的贪污大案,远不是上次范文正那桩案子可以相提并论了。”
“大人的意思是?”
“这事儿卷入的可不仅仅只是兵部。”卢俊忠平静道:“工部和户部也都有人牵涉其中,没有十几个官员直接牵涉其中,这些兵器进不了武德坊。直接参与的有十几名官员,因此而牵连的可就不是小数目了。”脸上带着得意笑容:“可还记得前年我五十岁生诞,朝中不少官员参加酒宴,即使没有参加生诞酒宴的也送了厚礼。”
朱东山点头道:“下官自然记得。下官还记得,工部那帮人没有一人参加,而且段老头儿只是给大人送了一副对联。”
“可还记得那副对联怎么写的?”
“这个……!”朱东山想了一下,摇头道:“他的书法自然是极好的,可是那副对子平平无奇,下官还真是没记住。”
卢俊忠淡淡笑道:“步步云梯攀桂树,腾腾骏马奋前程!”
朱东山立刻道:“大人这样一说,下官倒是记起来了,原来大人一直记得。”
“就算再过五十年,我也不会忘记。”卢俊忠道:“段鸾在本朝才名出众,他的书法更被称为百年来第一人,书法大家,谁能得到他的笔墨,自然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神情变得阴鸷起来:“那副对联看似平常,却是暗含嘲讽之意。刑部十六门,搭云梯和骑铜马这两道刑罚,朝中有不少人知道,你说他这幅对子是何意思?”
朱东山脸色一沉。
“东山,我知道你的心意。”卢俊忠缓缓道:“那年打开这幅对子,我们一时没有明白,还当众吟读,在场众官员虽然口中叫喊,心里却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你聪明绝顶,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含义,只是不想让我难堪,所以大家都当做没发现。”
朱东山叹道:“大人明鉴,段鸾那副不单只是嘲讽大人,也是嘲讽咱们整个刑部上下。”
“如果只是嘲讽一下,我念他年纪大,脑子糊涂,不和他一般见识。”卢俊忠冷笑道:“事后我派人暗中调查,才知道连那副字也不是出自他的手笔,而是让他的府中一名家仆临摹了他的字迹而成,嘿嘿,他要嘲讽我,甚至不愿意亲笔书写,只是让一名家仆作对,这样的耻辱,本官又怎能忘记?”
朱东山道:“咱们和工部几乎没有什么往来,段鸾也定然是觉得工部不可能落到咱们手中,所以才敢对大人不敬。”
“倚老卖老。”卢俊忠脸色阴鸷冷厉:“这事儿他或许忘记,本官可不会忘。等了两年,终于等到机会。锻造战刀,是由工部军器司负责,如今出现这样一批偷工减料的残刀,工部逃不脱干系,段鸾也难辞其咎。”一只手握成拳头,眉宇间满是兴奋之色。
朱东山低声道:“大人,不过这事儿透着一些古怪。”
“哦?”卢俊忠端起茶杯,气定神闲:“怎么讲?”
“薛克用发现仓库里储存了偷工减料的残刀,这自然没错,可是他怎敢将此事捅出来?”朱东山皱眉道:“只要用脑子想一想,便能猜到这起案子不只是涉及到兵部,工部和户部也都牵连其中,能够事涉三个衙门,而且做得悄无声息,这可是大手笔,这背后无论是谁策划,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州军统领能够干涉。”
卢俊忠却是淡定自若,唇角带笑,并不说话。
“薛克用虽然是当兵的,但能够设计将王巢那股乱匪一举击溃,可见也是个聪明人,并不是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朱东山轻声道:“下官瞧见薛克用带着车队前来朱雀大街的时候,韩昼也在车队之中,也便是说,薛克用发现了残刀之后,韩昼得到消息,立刻前往阻拦。韩昼不可能不将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告诉薛克用,也一定会想办法说服薛克用隐瞒此事。”
“这是理所当然。”卢俊忠淡淡笑道:“贪污军费之事泄露出来,第一颗落下的人头便是那位库部司韩主事,他又怎能不阻拦?”
“既然韩昼一定会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告知薛克用,薛克用自然就明白,一旦这件事情被他揭发出来,不但得罪一帮京官,而且幕后策划之人也将视他为眼中钉。”朱东山思路清晰,声音低沉:“能够策划这么大一桩案子,背后那位的身份自然非比寻常,要对付小小州军统领,应该轻而易举。”顿了顿,才疑惑道:“薛克用难道会蠢到自己往刀刃上撞?”
“你觉得他是自寻死路?”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