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人误会了。”秦逍叹道:“我正是担心卢部堂和朱大人误会,所以才特地请你过来,当面向你道歉。”拱手道:“只求朱大人回头和卢部堂说一声,大理寺这边,我只办这一案,以后无论什么案子到了我手中,我立刻移交到刑部。”
朱东山见秦逍神色真挚,不似作伪,脸色缓和了不少,微微颔首道:“若当真如此,我可以向卢部堂解释。秦少卿,你刚入大理寺,这其中的厉害你还不清楚,听我一句劝,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避则避,不要因为年少冲动,犯下不该犯的错误。”
“朱大人指点的是。”秦逍点头道:“晚辈受教了。”说话间,不动声色向门外瞟了一眼。
朱东山见秦逍自称“晚辈”,脸色顿时更为舒缓,露出一丝笑意道:“你若真想办案,日后可以向圣人恳请调入刑部,卢部堂对你也很是赏识,如果调到刑部,那里案件堆积如山,想怎么办案都成。”随即问道:“今日这桩案子办得如何?”
“晚辈头一遭办案,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秦逍苦笑道:“不瞒大人,今日审理,卫府管家虽然递了诉状,却只是空口无凭,拿不出任何证据,晚辈还真相信卫寺丞是清白的,卫府闹鬼只是卫诚一手策划。”
朱东山笑道:“卫诚既然敢递状子,这事儿背后的主谋必然是卫璧,否则卫诚岂不是自投罗网?秦少卿,我也不瞒你,你这边审理案子,我们刑部一清二楚。”
“刑部果然是消息灵通。”秦逍有些惭愧道:“实在是让朱大人见笑了。”
“卫璧行事谨慎,虽然背后策划,却没有给卫诚留下任何把柄。”朱东山看着秦逍道:“秦少卿,说句不客气的话,京都三法司,你们大理寺和京都府都办不了这桩案子,也只有我们刑部能够将这桩案子办明白。”
秦逍摇头笑道:“朱大人,刑部都是办案高手,这自然不假,可是恕晚辈直言,你们没有证据在手中,这桩案子交给你们,你们同样也办不了。”
朱东山笑道:“看来秦少卿还是不了解刑部,你可以问问大理寺其他人,刑部想办的案子,可有失手过?便是最难的案子,到了刑部的手中,元凶都会签字画押。”
“晚辈听说大人调入刑部之后,十几年来办了无数大案。”秦逍肃然道:“若论如今大唐第一刑名高手,除了卢部堂,也就只有朱大人了。”
“秦少卿这话听着虽然舒服,但恐怕不是真心话。”朱东山淡淡一笑,道:“你今日请我过来,恐怕也不只是为了表示歉意,是否因为这桩案子办不下去,所以想让我教你如何将这桩案子办了?”
秦逍摇头道:“大人错了,我并无此心,今日过堂后,我已经知道该如何断定此案,既然没有证据,卫寺丞就是冤枉的,回头判定一切都是卫诚策划,将他关押入狱判定刑罚就好。”
朱东山道:“事到如今,秦少卿也只能这么办了。不过这桩案子的主谋必然是卫璧,你判定卫璧无罪,那可就是让真凶逍遥法外了。”抬手抚须道:“这桩案子若是交到刑部,便是另外一个结果了。”
“不是晚辈信不过朱大人,只是真凶如果真的是卫寺丞,他计划的也是天衣无缝,刑部也不可能找到任何证据。”秦逍十分坚定道:“天色已晚,晚辈也不敢久留大人,晚辈为了表示歉意,给朱大人和卢部堂各自准备了一份薄礼,还请笑纳。”欺身过去取了两幅卷轴,过来送到朱东山手边:“这是两幅画作,从古玩字画店买过来,也是那里最好的两幅字画,朱大人请收下!”
朱东山倒没有想到秦逍会给自己送礼,先是一怔,随即笑道:“秦少卿一番心意,我代卢部堂向你道谢。”收了卷轴,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含笑看着秦逍道:“秦少卿如果想让这桩案子办的明白,依然可以将这桩案子移交给刑部。”
“大人说交给刑部是另外一个结果,恕晚辈直言,这桩案子怎么审理,都是同样的结果。”秦逍依然坚持道。
朱东山淡淡一笑,道:“你是觉得卫璧进了刑部不会招供?我实话告诉你,进了刑部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招供的,刑部十六门你真当是摆设不成?”
“可卫寺丞是朝廷命官,没有确凿证据,如何能用刑?”秦逍皱眉道。
朱东山冷笑道:“朝廷命官?比起李氏皇族还有当年赵炎括那一干人,区区光禄寺丞就是个屁,当年那么多王公贵族进了刑部都老实招供签字画押,卫璧的骨头难道比他们还要硬?”这才起身来,将两幅卷轴拿在手中,傲然道:“秦少卿,这就是大理寺和刑部的差距,一个五品官员,你们大理寺都不敢用刑,可是在我刑部,别说五品官,就是王公贵族,进了刑部衙门也要跪在地上。”
第507章 同病相怜
朱东山这一番话自然不是信口开河,在其背后,是当年的血流成河。
“朱大人所言甚是。”秦逍叹道:“看来这次是晚辈贪功心切了。不过事到如今,若是将这桩案子移交到刑部,晚辈的颜面不打紧,可是大理寺的颜面可就荡然无存了。”
朱东山轻笑道:“这么多年大理寺也没审过什么刑案,移交过去,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当然,秦少卿已经开始审理此案,刑部这边也不会从中干涉,如我所言,秦少卿如果真的想让此案元凶授首,刑部随时可以接受。”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让晚辈考虑一番,晚辈送朱大人!”
秦逍上前打开门,很恭敬地送了朱东山离开。
院内的花圃后面,卫璧此刻已经是冷汗直冒。
他在门外偷听,对两人所言听得十分清晰,如他所料,这两位果真是在谈及自己的案子,秦逍似乎对自己无能为力,可是刑部却似乎盯上了这桩案子,甚至还想着将这桩案子移交过去。
要命的是,朱东山分明已经盯住了自己,确信自己就是谋划的真凶,一旦这桩案子被交到刑部,后果不堪设想。
望着秦逍和朱东山远去的背影,卫璧后背发凉。
回到屋内,卫璧连饮了两杯茶都无法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厉害。
忽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听到秦逍声音道:“卫大人可睡下了?”
卫璧心下一凛,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起身整了整衣衫,过去打开门,便见到秦逍正站在门外,拱手道:“少卿大人!”
“手下人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秦逍微笑道:“让卫大人在此逗留,实在是抱歉。这是我第一次办理刑案,唯恐出现疏漏,若有失礼的地方,卫大人可不要计较。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卫大人放心,这桩案子已经明了,一切都是你府上的管家所为,与卫大人没有什么干系,这两天给卫诚定了案,卫大人就可以离开了。”
卫璧勉强笑道:“少卿大人英名!”
“不打扰卫大人,早些歇息。”秦逍含笑道。
卫璧却抬手道:“秦大人不如进来喝杯茶?”
秦逍犹豫了一下,终是点头,进了屋内。
卫璧立刻给秦逍倒了茶,故作淡定道:“下官也没有想到卫诚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说到底,也是下官调教不周,竟让他犯下如此重罪。”
“卫大人也不必自责,人心难测,这世上最难看透的就是人心了。”秦逍微笑道:“不过好在他是将诉状递到了大理寺,要是递到刑部那边,难免要经受皮肉之苦。”
卫璧不动声色,微微颔首,问道:“秦大人,据下官所知,这些年大理寺很少受理案件,这样的案子,都是交到刑部审理,此番这桩案子是否就在大理寺了结?”
秦逍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下官也只是随便问问,大人若是不方便,可以不说。”
秦逍叹道:“卫大人,实不相瞒,我刚接下这桩案子,刑部就找上门来,非要将这件案子从大理寺移交过去,是我没有同意。不过……刑部那边对这次的事情很是不满,我是担心卢部堂不会轻易让这桩案子顺利结案。”似乎觉得自己不宜多说,摆手笑道:“不说了,我这样说,倒显得是对卢部堂不满。”
“秦大人,京都对卢部堂不满的人多如牛毛。”卫璧冷笑道:“刑部褫夺大理寺的职权,许多人私下里都觉得刑部太过霸道。”
秦逍一副找到知音表情,向门外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卫大人,你是读书人,知书达理。我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此番我坚持侦办此案,还真不是为了和刑部争权,只是初来乍到,想要做些事情给圣人看看,也算是不辜负圣人的期盼。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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