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大人,京都来人了。”铁林走到门前,躬身道:“大理寺和紫衣监都有人来。”
屋里立时传来响动,似乎有人在里面移动,听声音嘈杂,竟似乎不止一个人。
“终于来了。”透过门缝,秦逍瞧见一道人影凑近到门后,一副如释重负的语气:“我们可等了好久。”
“开门吧!”屋里终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铁林打开锁,推开门,屋里面却是一片昏黑,火光之下,秦逍瞧见屋里空荡荡的,地面上铺着几张被褥,五六个人都被镣铐锁了双手,几双眼睛都眼巴巴看着门外的秦逍等人,只有一名身形粗壮的汉子显得十分沉着,缓缓站起身来,走上前几步,扫了秦逍等人一眼,淡淡道:“我是姜啸春!”
秦逍等人看到这里面锁着几人之时,还有些奇怪,听得此人自称是内库统领姜啸春,更是诧异。
“内库失窃当日,统领大人立刻就将负责警卫和内库的几名官员全都关进这里,他自己也要求铐上双手,在京都来人之前,任何人不得踏出这道门半步。”铁林在旁解释道:“这里日夜都有人守卫,除了用饭的时候派人开门进去送饭,其他时间大门都锁上。”
秦逍微微颔首,心想内库失窃,姜啸春等负责内库的官员和将领肯定是难逃其罪,姜啸春第一时间将包括自己在内的内库官员全都囚禁起来,也算是处理得当。
“几位大人旅途劳顿,不过这件案子事关重大,如果几位能够坚持,我们现在就可以接受审讯。”姜啸春神情镇定,他身形粗壮,五官端正,身板笔直,一看便不是等闲之辈。
陈曦看了秦逍一眼,这才向姜啸春问道:“这里面关的都是哪几个人?”
“除了姜某之外,守卫内库的两名副统领也在其中。”姜啸春解释道:“此外便是直接管理内库的两名书令吏和一名副主事。”顿了一下,解释道:“内库分为两股人,一股是专门负责内库安全的内库侍卫,内库侍卫的职责是保护内库,日夜巡逻,检查进出内库的车辆人员,并不参与银库之事,更准确的说,内库的侍卫甚至不能靠近银库那边,包括姜某在内也需如此。”
“内库侍卫准确人数是多少?”
“包括姜某在内,内库有守卫一百八十三人。”姜啸春有问必答:“这近两百号人,全都是由姜某管理。”接着道:“除了内库侍卫,另一股人手便是管理内库的库吏,一共是十八人,再加上伙房的六人,内库一共有两百零七人。”
陈曦立刻问道:“那么内库现在是否全员都在,在内库银失踪之后,可有人离开内库?”
“事发之后,内库立刻封锁。”姜啸春干脆利落道:“内库的几名官员,包括姜某,全都被关在这里,从那天到今日,姜某可以保证我们几个没有一人走出这间屋子。姜某进来之前,将内库守卫交给铁校尉暂时统领,而且给他下了一道军令,在京都来人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内库一步,包括姜某在内,任何人想要离开内库,杀无赦!”
费辛这时候终于开口道:“大人一路辛苦,这里昏暗得很,若是要连夜调查,不如先找个宽敞的屋子坐下来,慢慢搞清楚状况,此案若要审理,势必要将讯问的过程详细记录在案,秦大人和少监大人可以讯问,下官负责记录,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费大人言之有理。”秦逍点头道:“这里的状况,要向圣人和公主禀明清楚,姜统领,你先让人找一个宽敞的地方,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又自我介绍道:“本官是大理寺少卿秦逍,这位是紫衣监少监陈曦陈大人,这位是大理寺寺正费辛费大人,都是奉了旨意前来彻查此案。”
姜啸春点点头,见得秦逍年纪轻轻,竟然是大理寺少卿,甚至还被派来调查如此大案,心里实在有些差异,但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情绪。
内库的房舍不少,要找一间宽敞的屋子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虽然内库失窃,姜啸春这一干人责任重大,但毕竟不是囚犯,令人去了几人的镣铐,临时设了公堂,本是让陈曦和自己坐在一起,但陈曦婉言谢绝,在边上的一张椅子坐下,而费辛则是令人办了一张桌子,准备了笔墨纸砚,做起了审讯笔录。
“第一个发现内库银失踪的是何人?”秦逍目光扫过内库的几名官员,声音倒是平和:“咱们从头说起。”
姜啸春看了边上三名内库官员一眼,才道:“是内库主薄,不过……他人不在这里!”
秦逍一怔,陈曦也皱起眉头,冷声道:“方才不是说内库无人离开,一人不少吗?内库主薄为何不见?”
“他死了!”姜啸春道:“尸首还在内库,但已经说不了话!”
第580章 休沐
堂内一阵死寂,秦逍皱眉问道:“何时死的?”
“毛主薄,这事儿还是由你来说。”姜啸春看向旁边的一名官员:“这件事情你是最清楚的。”
那人立刻拱手道:“卑职银库副主薄毛芦,主薄大人是自尽而亡。”这毛芦四十多岁年纪,长相看上去颇为憨厚,很恭敬道:“四月二十五,当日发现了银库存银失踪,主薄大人自知罪责深重,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找了根绳子上吊自尽。尸首暂时还停放在这边,派了两个人看守,不过……这已经过去半个月,虽然在尸首上用了些药材,但也已经腐坏。”
“确定他是自尽?”
“发现主薄大人的时候,银库这边有不少人看到。”毛芦小心翼翼道:“事发过后,姜统领亲自检验过尸首,确定是上吊自尽。”
姜啸春颔首道:“这一点姜某可以作证。姜某仔细检查过尸首,身上并没有其他伤势,确定是上吊而亡。”
秦逍和陈曦对视了一眼,向毛芦问道:“毛芦,到底是如何发现了库银失踪,你详细说来。”
毛芦想了一想,显然是在理清思绪,十分谨慎道:“回禀大人,内库的银两来源,主要是内库在江南各处的暗铺。早年的时候,江南这边并没有设内库,江南的内库银,都是直接派人运送到京都。公主接掌内库之后,就吩咐在江南暗中经营买卖,而且选择在灵岩山设内库,作为内库商铺的运作银子,每隔半年,江南三州的总管会将名号下的各家商铺账目汇集成册,然后将利银送入内库存放,若是各家商铺有大宗买卖需要现银周转,也可以从这边调拨银子。”
在场众人都是看着毛芦,知道他说这些,也是让秦逍等人弄明白江南内库的运作情况,如此可以方便查案。
“公主当年就吩咐下来,江南内库的存银不得低于五十万两,所以即使从这边调银到京都,但江南内库从七年前开始,就从没有低于过五十万两现银。”毛芦酌字酌句,唯恐自己言辞有差错:“不过江南的生意繁盛,这边存放的现银,最近这几年,账目上现银一直都在百万两以上,京都那边也不缺银子用,所以公主下令,江南内库最低存银改为一百万两,超过的部分,每年都会派人运送进京。”
“虽然江南内库是为了防止内库商铺用银,但实际上这些年是入多出手,大批的现银都是存在仓库里,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偶尔会调拨。”毛芦声音缓慢:“本来一切都是相安无事,可是就在上个月,杭州那边突然接到了一笔大买卖,是和南洋人谈成的生意,需要十万匹丝绸,而且要在今年八月份之前备齐货物,装船运走。今年丝绸的成本价是四两七钱银子一匹,采购十万两丝绸,就需要四十七万两银子,南洋人付了一部分定金,杭州商铺总管也从杭州各家商铺凑了将近二十万两现银,不过加在一起,距离四十七万两银子还差二十万两银子左右。”
“所以杭州那边要从内库这边调拨二十万两银子?”秦逍问道。
毛芦点头道:“正是。丝绸卖给南洋人是八两银子一匹,所以这单生意做下来,除掉各项开支,也能有三十万两左右的盈余,杭州那边自然是欢喜得很,杭州总管从公主那边得到了许可,亲自来到内库,带了车辆过来,准备从内库拉走二十万两银子。有公主的准许,内库自然要拨银,杭州总管是四月二十五带人赶到了这边,那天下午开了银库,要从银库取银子,却……却突然发现银库的存银竟然消失……!”
秦逍立刻追问道:“毛芦,你说清楚,是四月二十五当日发现存银消失,四月二十四的时候,银库的存银可有问题?”
“这……!”毛芦犹豫了一下,才道:“四月初八的时候,苏州总管要调拨三万两现银,当时开库取银,库银尚在,而且将那三万两银子拨给了苏州总管。”
“我问的是四月二十四,银库的银子可还在?”秦逍直视毛芦。
毛芦摇头道:“这个……这个卑职就不知道了。银库是重地,只有入库和出库的时候才能打开银库。入库的时候,会清点银两的数目,记入账册,存进银库后便会封存,出库的时候,也同样从银库里搬出库银银箱,清点之后,如数拨出去,平常的时候,便是主薄大人也不能开库。而且银库有两把钥匙,除了主薄大人,卑职也有一把,需要二把钥匙一同开锁才能打开银库。”
“这就是说,在杭州总管过来之前,最后一次打开银库是四月初八,那天是从银库拨出三万两现银交给苏州总管?”
毛芦点头道:“正是。开库需要卑职的钥匙,四月二十五之前,最后一次开库是四月初八。”看向边上一名官员,道:“张令吏应该也记得清楚。”
张令吏立刻道:“卑职以人头担保,四月初八,毛主薄和主薄大人一同打开了银库,而且当日也确实只从银库取出三万两现银,那天是卑职记录账册,账目上可以核算,那三万两银子拨出去之后,银库里的现存银应该还有一百二十二万七千三百两。”
“四月初八至四月二十五,中间有十七天的时间。”秦逍道:“这十七天再也没有打开银库,等到杭州总管过来,你们发现账目上明明有一百二十多万两现银,可银库里却没了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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