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虚白只说了个「不会」,踏上石板,阔步离去。
张夼打发了两个歌姬,走到青檀身边悄声问道:「怎么样?他说了吗?」
青檀目送李虚白俊逸高挑的背影,微微点了点头。
张夼大喜,「快说给我听听。」
青檀漫步走上河堤,见前后左右无人,方才说道:「他的确有武功。那夜在青天塔外和我交手的人就是他。」
张夼吃惊地倒吸了口气,「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上去秀气文弱,一推就倒,没想到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青檀笑了笑,秀气文弱一推就倒都是装的。不过,克己复礼倒是真的,脸皮很薄。
「他负责取信,所以我们被困在京城的那三天,阿宝娘投递的那份仙人状没被取走。」
「他只负责取信?那背后的操纵者是谁?」
「夷微。」
「夷微?」张夼吃了一惊,「在朔州榷场大败北戎骑兵的那个夷微?」
「对,就是他。」
张夼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怎么会是他呢?夷微不是自称墨家传人么?怎么摇身一变又成了青天塔上的神仙?」
青檀失笑,「他从朔州来到幽城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你不觉得仙人的做派,和夷微很相似吗?」
「夷微在朔州榷场大败北戎骑兵,是替朝廷立了大功,但是他既不求名利,也不要封赏,用面具遮挡真实面容,不想暴露身份,夷微也显然是个化名。取自《道德经》,视而不见名曰夷,搏之不得名曰微。」
张夼点头,「不错,他以仙人的名义断案也是同样不求名利好处,他难道是个圣人?只做好事不留名?」
青檀自嘲道:「大约是我是个贪财好色的凡人吧,我无法理解他的做法。不过,据李虚白说,过几日我们就会知道夷微是谁,一切都能搞清楚。」
「会不会他是敷衍你的说法?」
「不会。」
「你为何这么肯定?」
青檀不知不觉笑了笑,「因为我觉得,李虚白应该了解我的个性。如果他敷衍我,我不会放过他的。」
张夼担忧道:「他以前假装毫无武功,如今已被你挑明,还会假装怕你么?」
青檀笃定道:「他隐藏内力,就是不想被人发现身负武功。所以他暂时还是会乖乖听话,以免我揭穿他的秘密。」
张夼期期艾艾道:「阿檀,今日这些事,我如何对江头儿汇报?」
青檀停步看着张夼,犹豫道:「川哥,我还没弄清楚,我阿姐和仙人状到底有什么关系。我担心告诉师父,师父如实上报给御前司。」
她看着河水,微微叹了口气,「我只有这么一个亲姐,不论如何,我都要尽力保全她。」
「我明白,人之常情嘛。」张夼拍着胸脯笑了笑,「你放心,川哥是个讲义气的人,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心里都有数。」
青檀拱手道谢:「谢川哥体谅。」
「谢什么,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送。」
张夼摇头,「你戳穿了李虚白,万一夷微知道想要灭口呢?」
青檀正色道:「川哥,我说错了,我除了阿姐,还有个亲哥呢。」
张夼噗嗤笑了,「阿檀你要是在江头儿跟前嘴也这么甜,也不至于穷嗖嗖的没钱花。」
青檀自我检讨,「我这个人有反骨,他越是抠门我越是想刺激他。」
就像李虚白越是躲她,她就越想逗弄他。
林氏的精神越来越不济,一天之中的大半时间都躺在床上,吃过晚饭便早早睡了。
青檀站在母亲门口,闻见从门缝里飘出来的一股药味儿,心里很是难过。一旦母亲离世,她便只剩下莲波一个亲人。这些年她替江进酒做了很多事,每次都倾尽全力,不惜代价。但是这一次,江进酒的封赏,和莲波的安全相比,太轻了。无论如何,她要保住阿姐。
青檀默思片刻,径直走到莲波房前,轻轻叩了叩门,「阿姐,我回来了。」
门内响起细微的脚步声,莲波打开房门,不由一怔,「你怎么穿着男装?」
青檀笑了笑:「春信楼人多,我担心被人看见说闲话。」
莲波莞尔:「怕人说李虚白的闲话?你还真是替他想的周全。」
青檀打趣道:「远远比不上姐姐对沈大人的那份心。」
莲波嗔道:「好端端的提他干嘛。」
青檀坐到火盆边的凳子上,轻声道:「好,今夜不提沈大人。我们聊一聊夷微吧。」
莲波正要坐下,听见这个名字,动作微微一顿。
青檀开门见山道:「阿姐不肯告诉我的事,我从李虚白嘴里问到了。他承认他就是去青天塔取信的人。」
莲波一脸吃惊,彷佛不相信李虚白会说出真相。
青檀道:「其实我早就怀疑李虚白,但是一直没有证据。今日张夼从楚定坤身上找到了两枚银针,所以我才逼问出来一些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