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6 飞蛾扑火(2 / 2)
但这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脑海之中莫名地开始浮现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少年,躺在雪白的病床之上,就这样安静地躺着。
一个眨眼,那个少年仿佛浑身都被白色绷带捆绑住了,就如同木乃伊一般,动弹不得;再一个眨眼,那个少年又恢复了正常状态,静静地平躺着,仿佛睡美人般沉睡着;又一个眨眼,他就睁开了眼睛,然后自己就进入了那个少年的躯壳之中。
他试图坐立起来,却紧接着发现自己被死死地囚禁在了这个躯壳之中,无论如何挣扎,身体都没有任何一点点反应,就连手指和脚趾都完全僵硬,唯一能够摆动的就是脑袋,他勉强地抬起了笨重的头颅,却就连自己的脚趾头都看不到。
该死该死该死!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呼吸的动作——不是深呼吸,只是呼吸,恢复正常节奏的呼吸,让自己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然后,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就全部消失了,再次回到现实世界来。
视线落在了吊嚓之上。
脑海之中重新回想了一遍巴迪-瑞奇的演奏,轻轻颌首地确认了一下节奏韵律,尽可能地让肌肉放松下来,然后……再次开始击打。
汗水顺着鼻翼滴落下来,睫毛之上也悬挂着滚烫的汗珠,但他却丝毫没有在意,目光如炬地死死盯着吊嚓,低幅度高频率地开始抖动手腕,以鼓槌轻盈地接触着吊嚓,那清亮的声响就如同叮咚泉水一般流淌了出来。
手腕频率还是快速提升。
但僵硬的肌肉却不听使唤,稍稍提速一点,手腕连着小臂就开始抖动起来,整个幅度就开始无法控制地增大,那种困顿和压抑的感觉就如同死死地囚禁在那个少年躯壳之中一般,并且越来越强越来越紧,束缚得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如果再不反抗,他就可能这样活活地被闷死。
即使用尽了全身力量,即使像疯子一般肆意挣扎,四肢与躯干依旧无法动弹,又憋屈又愤怒、又烦闷又悲伤,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都积压在了一起,以火山喷发的方式全部爆发出来,以至于灵魂都开始微微颤抖着。
挣扎。摆脱,抗争。
不由自主地,他的倔强和偏执就开始驱使着浑身肌肉都竭尽全力地发起了抵抗,为了撕开身体和精神的束缚,他就像是疯子一般挥舞着四肢,不顾一切地血战到底,所有的控制、所有的专注、所有的能量都已经变得一团乱,彻底失去了章法。
那双眼睛渐渐变得僵直起来,以骇人的目光,锁定了眼前的吊嚓,那股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狠厉,恨不得直接将那支吊嚓生吞活剥。
“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
节奏已经彻底失衡,没有框架也没有结构,如果说爵士乐是一曲优雅的华尔兹,那么安德鲁现在的演奏就演变成为了一场拳拳见血的拳击赛,他和架子鼓之间不再是舞伴的关系,而是对峙交锋的双方,在分出胜负之前,绝对没有可能停手。
他没有闭眼,始终没有闭眼,只是瞪圆了眼睛,浓浓的杀气在眼底深处翻滚,尖锐的戾气一闪而过,就如同恶魔展开了羽翼,投下了阴影一般,严严实实地将安德鲁彻底包裹其中。那股邪气凛然的偏执再次一闪而过,汩汩地淹没在了疾风骤雨般的暴戾之中。
没有节奏。没有旋律。没有规矩。没有章法。
安德鲁就这样盲目地敲击着吊嚓,甚至看不到一个终点,那股丧心病狂的气质在狭窄的空间里滚滚蔓延,每一个旁观者的心脏都收缩了起来,内心冒出了一股落荒而逃的冲动,只是想要远离这个恶魔,唯恐自己的脚步稍稍慢一些,就要性命不保。
但更加可怕的是,他们的脚步却死死地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就连手指头和胸口都已经彻底平静了下去,一点声响都没有。这股诡异的沉默与宁静,在那群魔乱舞的吊嚓声响之中,越发显得诡异和恐怖起来。
“卡!”
达米恩终究忍不住了,扬声喊到,但他随即就发现,声音死死地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根本就发不出来,如同蚊子叫一般,彻底淹没在了层层叠得的吊嚓声浪之中,还没有来得及喘息,就狠狠地被掐断了呼吸,然后就这样灰飞烟灭。
达米恩也呆愣在了原地,瞠目结舌地注视着蓝礼:
他没有停下,他依旧没有停下,那种狂暴的肆虐迸发出了一种飞蛾扑火的惨烈与悲壮,似乎正在清晰地看到他正在燃烧自己的生命,绽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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