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自愿。
但却无可避免。
身在长公子之位,就注定逃脱不了。
尤其这半年,他的转变如此之大,岂会不让朝廷官员心惊?
他们又何尝不想摸清自己虚实?
张苍虽说的隐晦。
但也明了。
只是一旦卷入其中,很多事就由不得自己。
他轻叹一声。
不欲在这些事情上多想。
多想也无益。
还不如尽早将关中盐铁之事解决。
他沉思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坚持嵇恒的做法,大秦亟需稳定,固然杜赫的建议很有诱惑,但真正的可行性并不高,正如张苍所说,底层的民众最可欺,也最难欺。
他们若真活不下去,是真的敢拼命的。
他又岂能这么短视?
当然。
更关键的是他相信嵇恒。
嵇恒既敢这么胆大包天的去试探朝臣,想必对此早就有了一番想法,而且他毕竟是大秦长公子,就算杜赫等人有心使绊子,但也终究不敢做的太过,因而他选择以民为主。
扶苏深吸口气,沉声道:“这次的办法既是钟先生提出的,自当以钟先生的建议为主。”
“以民生为主。”
“不过张御史这几日恐要劳烦你了。”
“尽早将官吏、商贾的罪责定下,如此才能便于后续开展。”
张苍拱手道:“诺。”
“有钟先生问出的官吏名册,一切并不困难,就算少府那边有心阻止,在确凿的证据下,也无可辩驳。”
“公子尽管放心。”
扶苏微微额首。
他站起身,神色有些惆怅,道:“我其实只想尽快解决盐铁之事,为何事态会演变到这种情况呢?”
张苍迟疑了一下,苦笑道:“公子你说错了。”
“并非是这次才突然出现。”
“其实一直存在。”
“只不过过去公子主张的是‘仁’,而儒家的‘仁’,从来不以民众处境为根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此之谓也,本就是对贵族、官吏大有好处,他们又岂会出来反对?”
“但这大半年来,公子主张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切自就变了。”
“若非钟先生这次说了‘立足于民’,恐也未必有这么多状况,但正是这句‘立足于民’‘当罪当罚当判’,刺激到了杜赫等官员的心弦,他们自会生出浓浓的不安,故才做出了相应的试探。”
“但……”
张苍轻叹道:“若非公子身份尊贵地位稳固,寻常公子,面对获得官员支持跟民众支持的选择时,又有几人会选择为民呢?”
一时间。
扶苏也沉默了。
这时,张苍也觉自己这次话太多了,拱手道:“公子时日不早了,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
张苍便朝堂外走去。
扶苏站起身,目送着张苍走远。
等张苍彻底消失在视线后,扶苏目光变得阴翳,他负手而立,冷声道:“嵇恒的观念是‘为下’,杜赫的观念是‘为上’,而大秦从商君变法后,整体而言,都算得上是‘为下’,只是这一百来年,大秦的官员早已非是当初了。”
“所以嵇先生的主张是对的。”
“大秦问题的源头是在朝廷,朝廷若是始终不变,再怎么挽救,也终有无力回天的时候。”
“朝臣便是大秦目下最大的积弊。”
“为民?为官?”
“对大秦而言,两者真有异同?”
“都是大秦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