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恒冷声道:“作为大秦的公子,无论当权与否,日常应思索的是,如何让人遵纪守法、向善,而不是想着唯利是图,甚至是逼良为娼,管仲的官闾有多少良家女子是自愿去的?”
“除了少部分人,实在无法维持生计,只能从事此业,大多都是被人卖于官闾之中。”
“他们又岂能是自愿?”
“作为大秦朝堂真正要做的,当是去解决逼良为娼的事,而非是为了钱粮,国税不择手段,一心想着在这种下三滥的地方抽钱。”
“简直丧尽天良!”
“诚然。”
“咸阳城中有不少女闾。”
“不少人更是以此为生,也博得富家公子一掷千金,然但凡有点骨气的女子,又岂愿去为歌姬舞伶?岂愿去沦落风尘?”
“归根到底还是朝廷的问题。”
“女子贫弱,难以养家,只得进行这般行当,若是大秦寻常之家,能轻松的解决衣食,天下又哪有那么多女闾?”
“这是朝廷的无能!!!”
“正是大秦朝堂的无能,才导致民不聊生,也才导致越来越多家庭靠日常耕作无法活命,这才使得这么多女子被强买强卖,才有了城中成风的女闾。”
“朝廷不想着解决,反倒想分一杯羹。”
“你们就不觉得羞耻吗?”
嵇恒骂的很难听。
他的确被胡亥的话给气住了。
官闾这种东西,本就不该存在,之所以风行,只能证明一点,天下经济糜烂不堪,以至民不聊生,穷者无立锥之地,只能让自己的妻女用此法去营生。
这难道不是一个国家的悲哀?
岂能再去加剧?
胡亥的脸色青一块红一块。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番话能引来嵇恒这么大情绪。
只是他还是认为嵇恒有些小题大做。
而且……
嵇恒入狱前就没少去。
他不禁在心中对嵇恒的做法大为腹诽。
扶苏也出声呵斥了胡亥几句,道:“勾栏瓦舍的确有利于朝廷征收钱粮,但同样也会导致大量女子被强买强卖,本就为不合法之事,岂能开这个口子?这个口子一开,天下不知多少人会因此遭难。”
“此法毫无道理!”
扶苏原本浮动的心绪,也彻底安定下来。
嵇恒知晓自己情绪有些过激了。
他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也想到了两千多年后,在某个地方,丈夫用自行车载着妻子出门做生意,当时是何等的生活惨状,这世道不该这样。
他双手环抱胸前,就这般看着院子。
突然。
他发现挂在桑树下的棋布有些高了。
他依稀记得,当时挂上去时,棋布的位置只是齐胸,眼下却快要高过头顶了,他信步走了过去,踮起脚尖,将头顶的棋布取下。
看着被勒出的明显痕迹,嵇恒微微摇头。
他回到屋内。
重新找了两根细绳,将棋布重新系在树上。
依旧是齐胸位置。
看着上面斑驳的棋布,甚至上面的墨迹早已淡去,只留下稀疏的影子,若是不细看,甚至都已辨不出。
嵇恒平静的望着,而后轻语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大秦接下来便要等天地同力了。”
闻言。
扶苏好奇的打量了棋布几眼,问道:“先生此话是何意?”
嵇恒平静道:“我前面所说,的确是大秦今后要做的,但何时去做,却是并不取决于朝廷,而是取决于天下形势,若是形势不变,则没有使用的机会,若是天下有变,则可顺势而为。”
“顺天应时,依人依力胜!”
“朝廷再想如盐铁这般出手已不太可能了。”
“这是为何?”扶苏躬身求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