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冷笑一声,漠然道:“你作为朕的长子,大秦的长公子,心中要有一杆秤,用以权衡天下事务。”
“更要分清孰轻孰重。”
“天下初定,创制大事接踵而来,然内忧外患俱待处置,你认为朝廷真有余力去处理这些?你可知你口中的民生改制,会牵涉到多少事,多少官员,多少人?”
“盐铁之事,你有所参与,当知晓其中之难,何况钱粮更甚的民生?”
“嵇恒曾说过,大秦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黔首未集跟旧贵族乱法,相较于这两个问题,民生之事根本算不得重要,不要听了一些事情,见识了一些事,就草率的做出决断。”
“大政的推行,没有相应的社会结构支撑,那就是一份空文。”
“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落实不下去的空文,就算颁布下去又有何用?不过是帮地方官吏进一步谋私罢了,相较于去解决宽泛的民生,以及去解决所谓的黔首未集跟旧贵族乱法,大秦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固本’。”
“这才是正事要事!!!”
扶苏张了张嘴。
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本以为自己把那些事说出来,父皇会因此做一些斧正,或者是进行一些制度的改善,却是没曾想,父皇根本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完全当没有听到,这对扶苏的冲击很大。
对扶苏的迷惘,嬴政根本没理会。
若是扶苏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他又岂能真去解决好民生之事?
民生这种东西,他自是清楚其重要性,但正是因为知晓重要性,才只能放到最后去解决,若是不把前面的阻碍清理干净,贸然去动关涉两三千万人的生计,一旦出现意外,根本不是大秦能承受的住的。
扶苏太想当然,也太自以为是了。
沉默良久。
扶苏终是平静了下来。
他依旧没有想明白,只是的却冷静了下来。
他很清楚,父皇对帝国的重视,其实远在自己之上,是决然不会真置之不理,而且嵇恒对自己说了那么多道理,也只是让自己去知晓民间疾苦,并没有让自己去改变民间疾苦,其中恐都有自己不知的隐情。
亦或者是自己未曾察觉到一些东西。
扶苏坦然的认错道:“父皇,前面是儿臣莽撞了。”
“请父皇治罪。”
嬴政面露异色,冷声道:“你这头犟驴,还知道认错,倒也是稀罕。”
扶苏尴尬的笑了笑。
嬴政沉声道:“作为大秦公子,你当有自己的想法,但若是身为储君,你过去的很多想法,都该舍弃掉,你要明白大秦以什么为重,以什么为要。”
“天下是大秦的。”
“这才是最重要的!”
扶苏心神一凛,连忙道:“儿臣清楚。”
嬴政摇摇头,并未就此多说,只是道:“你刚才北原回来,对朝中近来发生的事,恐有些不了解,在你回来之前,你幼弟在南海遭遇了百越人的袭杀,其中胡亥还收了一份匿名投书,那份投书上说军中将领有跟百越人有勾结的。”
闻言。
扶苏脸色惊变,满眼震惊道:“幼弟在南海遭遇了袭杀?”
他之前对此完全不知情。
而且回到雍宫时,魏胜几人一直在给自己道贺,他也是不厌其烦,直接将几人给赶出去了,因而并没有机会去问近来发生了什么,但显然,自己错过了一件要事。
扶苏关心道:“幼弟可曾出事?”
“并未遭遇什么伤害。”嬴政淡漠道:“只是南海军中的确出现了一些状况,军队乃大秦之根本,是大秦安稳天下之根基,是决然不能出现任何问题的。”
扶苏点头。
他又岂会不知这点。
不然嵇恒也不会这么重视军队了。
只是父皇将此事告诉自己是为何?
倏而。
他想到了一件事。
就是嵇恒提到的那些政策。
他试探道:“父皇之意,可借此对军队做一些调整,将军中的一些将领调离,同时将一些政策推行下去,让军心更加依附朝堂,而非是军中将领?”
嬴政默然盯着扶苏看了片刻,最终沉声道:“这的确是你身为储君要解决的事。”
“储……”扶苏脸色大变,连忙跪伏在地。
看着扶苏的惊惧模样,嬴政平静道:“此事朕早已召开朝会定下,只是诏书并未颁布,然朝中大臣对你为储君,并无太多意见,而且大秦的确需要一位储君,以便解决一些棘手之事。”
“儿臣感恩父皇。”扶苏诚惶诚恐道:“只是儿臣自知才能浅薄,恐难以担负天下重任。”
“儿臣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