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块玉璧正好是始皇八年前遗失在湘江的那块。”
“所以才有了这次的祭祀。”
听着鲁仲连的内幕消息,四周的贵族若有所思。
许猗惊疑道:“按鲁兄之言,始皇这次祭祀是为忏悔?”
鲁仲连点头道:“正是如此。”
“秦政无道,所以八年前有了‘洞庭之怒’,这本是舜帝对始皇的警告,但嬴政却不以为然,还对舜帝进行了一番羞辱,这定然是损德亏理的,所以就有了后面的玉璧遗失,这次玉璧重现,还带有相应的谶语,这便是舜帝的在天之灵向他显灵示警,行将报应。”
“嬴政又岂能不慌?”
“因此,嬴政才不得不对舜帝进行祭祀忏悔,以求宽恕。”
许猗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次始皇巡行有祭拜舜帝的情况。”
“只是舜帝不是病病逝于九嶷山吗?为何要在云梦北岸祭祀?”
鲁仲连轻笑一声,颇为自得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祭祀最好的地点的确是九嶷山,但嬴政过去是何等轻蔑三皇五帝,若是亲去九嶷山祭祀,岂不是有损皇帝尊严?所以祭祀地点的选择就尤为关键了。”
“既要表达对‘洞庭大怒’的真诚忏悔,还要护住皇帝的尊严不能丧失,这个地点其实很不好选择。”
“不过秦廷是有能人的。”
“他们知道如果离洞庭湖太远,则难以得到舜帝的宽恕,也不能体现对舜帝的诚意,太近又有损皇帝尊严,所以云梦就成了遥祭舜帝的最佳地方了,因为云梦虽不是洞庭,但离洞庭不远,是一个可以把‘表诚意’和‘保颜面’兼顾起来的地方,也是一个能做到两全其美的地方。”
“所以这次祭祀才定在了云梦。”
“这次之所以准许郡县官吏跟附近民众往观,同样是为了能最大限度的求得舜帝宽恕。”
听着鲁仲连的解说,众人也是恍然大悟。
不由对鲁仲连赞叹连连。
鲁仲连淡淡的笑了笑,一副云淡风轻模样,仿佛这番见解对他而言很寻常。
但眼中实则难掩得意。
听着四周众人对鲁仲连的恭维,一旁的一个中年人眉头微皱,他并不认为鲁仲连的解释是对的,而且只感觉很是荒唐,若是始皇真这么容易服软认错,他们又岂会畏嬴政如虎?根本不敢做太多动作?
终究只是书生之见。
蒯彻眉头紧皱,死死的盯着前方。
在他们看不真切的地方,始皇的车辇已出现了。
也在此刻,本就躁动难安的北岸,瞬间呼喊如潮,久久未曾断绝。
在众目睽睽之下,嬴政高挺的出现在众人视线,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嬴政并无任何言语,肃然的踏上望祀祭坛。
他面对南天,宣读了丞相李斯精心撰写的祭文。
祭文颂扬了舜帝的孝慈,颂扬了舜帝的爱民德政,颂扬了由尧帝奠定而被舜帝发扬光大的王道大政,颂扬了舜帝任由皋陶执法的中正平和。
祭文末了。
嬴政奋然念诵出一段令万众动容的宣示。
“大秦新政,上承天道,下顺民心。力行郡县,天下一法,和安敦勉。自今于后,师法舜帝,常治无极——”
嬴政高亢的声音在山谷回荡,四周的欢呼热烈声,已然瞬间淹没了群山大泽。
相较于四周民户的欢呼,鲁仲连等人却是面露不悦。
因为嬴政最后的一段宣示,分明没有任何改正的想法,也全然没有向王道转向的迹象,反而是在大言不惭的认为,大秦推行的‘郡县’、‘一法’的做法是合乎天理、顺应民心的。
鲁仲连怒骂道:“狂妄,祭祀舜帝都敢这么三心二意,嬴政这暴君注定当亡。”
“不改治式,不改治道,不行仁政,不行王道,简直荒唐。”
“暴秦,暴秦啊!”
鲁仲连已是气的直跺脚。
他本以为这次前来,能见到嬴政低头认错,结果嬴政哪有半点认错模样?分明是借祭祀之由,公然在宣扬大秦自己的礼行,全然没有半点想改正的念头。
这是决定在暴政的路上一往无前了。
许猗等人脸色同样不悦。
唯有蒯彻。
他在嘴里反复念叨着始皇的最后几句宣示。
他总感觉这几句话意味非凡。
只是一时没想到。
越是如此。
蒯彻心中就越是急躁。
他隐隐感觉他们似乎算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