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决定着天下的一切。”
“过去官吏大多是士人出身,豪强也好,商贾也罢,也多是依附于士人。”
“而我力推的,便是要打破地方旧有格局,这定会引来地方旧有势力的不满。”
“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地方官吏跟豪强。”
“原因其实很简单。”
“他们控制着影响底层千万人生计的土地跟生计。”
“土地是底层民众赖以生存的生存之本,而官吏对地方的实权控制,却是能遏住底层生活的咽喉。”
“这两样,大秦都没掌控。”
“虽然地方官吏跟豪强,并没有贵族跟士人那么团结,也很难真的互相串通,但朝廷始终未对关东进行过有效的治理,这始终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何况事关国家安危的大事?”
“在扶苏看来,地方联合豪强,对抗朝廷,其实有三种途径。”
“其一,便是效仿田氏代齐。”
听到田氏代齐,殿内众人全都脸色一变。
面露惊恐之色。
这话岂是能随意说的?
而豪强跟地方官吏又岂有那般见识跟能力?
扶苏淡淡道:“田氏代齐,主要行的便是大斗出,小斗进,降低抽佣,以笼络民心,而朝廷因财政问题,不得不连年加征,相比之下,无疑是豪强更得人心。”
“等日后朝廷又开始加征,他们便可轻易的将矛头指向朝廷,挑动黔首对朝廷的不满。”
“从而达到祸乱天下的目的。”
“其二,借地方风俗,旧有观念,对秦政大为抨击,将地方一切的恶政,都归咎到秦政头上,引得地方民众对大秦深恶痛绝,只要朝廷推行的大政,他们明面上支持,背地反对。”
“若是天旱,朝堂建议打井,他们则以鬼神之说,让地方去求雨,而后求雨不得,又将问题归咎到朝廷身上,认为是朝廷乱政,引得天下无雨,朝廷征发钱粮,他们则裹挟地方民众,攻击朝廷,对抗朝廷,甚至直接以暴力反抗。”
“这些都是可能发生的。”
“最后一条。”
“则是在大秦步步紧逼下。”
“地方的这些盘踞势力跟贵族士人勾结在一起,直接在地方制造暴动。”
“土地是天下最根本的财富。”
“控制了土地,也意味着控制了天下绝大多数资源,而黔首本身的没有太多承担风险的能力的,所以到最后,只能是‘官逼民反’。”
“诸位大臣也莫要怀疑人性之恶。”
“当初商贾为了钱粮,就敢制造出怀县沉船,而今关系到他们的财富权势,他们又岂会不奋力反抗?正因为此,所以我才想在关东修建仓库。”
“以做临时存储。”
“为的便是将这些钱粮盐铁,集中收归到朝廷控制下,尽量减少地方势力插手的空间,同时借助物资货物的搬运,去调查地方官吏对朝廷的态度跟看法,继而进一步开始对地方官场的整顿跟清理,将地方官场中的害群之马,彻底剔除出去。”
“保障地方的风清气正。”
“不过,想将关东旧有的地方格局打破,无疑要花费不少时间跟精力。”
“而且仅仅依靠士官转职,跟求贤令征召的官吏,想对地方旧有格局进行改变,明显是不够的,而地方的这些人不会真坐以待毙,他们或许前面是反应不及,但后面一定能反应过来。”
“到那时。”
“他们的反应定会无比强烈。”
“所以直接的对地方动手是做不到的。”
“唯有逐个击破。”
“先从经济相关的官署着手,一来为朝廷增加财政,二来也可借此拉拢其他官吏,天下熙攘皆为利来利往,想成事,注定要先付出代价。”
“让利也在所难免。”
说到这。
扶苏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跟冷色。
他漠然道:“朝廷的让利只是暂时的,并非真就是拱手让出,而是为了拿回更大利益。”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
“朝廷对关东的态度,都会是模棱两可的。”
“便是严惩,附加着让利,而后朝廷得利,再让利,就这么逐步拉扯下,朝廷会逐步将关东旧有格局彻底给撕裂开,彻底掌控关东,建立起一套真正行而有效的,政令出自一府的天下。”
“关东也将彻底为大秦并有。”
“再无任何权势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