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同文,车同轨,才刚刚迈进。”
“想要让天下真正一统,还需要三代、五代,甚至更多代君主去达成,就如秦一统天下一般,是奋六世之余烈,而想完成真正的大一统之制,同样需奋多世之努力。”
“容不得半点松懈。”
“更容不得半点懈怠疏忽。”
“货币其实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若是不重视货币,大秦迟早会吃大亏的。”
“始皇兰池遇袭,其实触及的不深,很多人都没有意识,但实则这已显露出了一些苗头,便是货币变得不值钱的局势下,人命会如草贱。”
嵇恒一脸肃然。
扶苏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他自然是看的出来,嵇恒对这个话题很认真,也很在意。
嵇恒站起身,负手而立,冷声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始皇的很多政策,都颇为受人诟病。”
“但始皇的着眼点,不是这些人能看到的,他谋得非是一时,而是万世。”
“你以为始皇所说,其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当真只是说说的?”
“始皇是真有如此想法!”
“也真这么做的。”
“放眼过去,天下一直都是小农经济,自给自足。”
“寻常黔首除了购买粮食、铁器和交税之外,生活中基本是用不到货币的。”
“天下一统以来,固然是百废待兴,但天下经济其实一直都很凋敝,也并未得到真正的发展,这主要有很多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大秦‘万象更新’,征发了太多黔首去服役,导致地方人口不足,甚至空有两三千万人,但落在地方却是‘地广人稀’。”
“而另一方面则是大秦的重心都在恢复农业生产上。”
“所以大秦这些年,各种兴修水利,疏浚河流,修建道路,很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更好的进行农业生产,这其实也算是一种路径依赖。”
“毕竟大秦一直遵循的便是‘耕战’!”
“但天下不可能一直这样的。”
“过去商品买卖,基本都只存在于城邑。”
“然而随着天下真的稳定下来,底层民众或多或少会渐渐存下一些财富,在过去,他们用不到多少货币,但随着经济发展,商品交易的逐渐繁荣,各种商业税也如火如荼,而在这种情况下,天下对货币的需求量是极具加大的。”
“这才是六国货币复起的原因。”
“大秦的经济再凋敝,再怎么被压制,相较于战乱时候,终究是有发展的,天下这么大,经济一旦流通起来,需要的货币量同样很大,而且大秦的体制,其实就是一个大撒钱的体制,这也注定了,大秦的货币流通量会很高。”
“而这也是大秦日后需考虑的。”
“大秦真正完成了大一统,要怎样对天下进行治理。”
“如今这个危机并没有爆发,因为大秦缺少钱币,而且很长一段时间,至少数十年内,大秦都不会面临这种问题,因为随着大秦对天下控制力加强,地方的需求会不断扩大的,即便货币大量铸造,朝廷征收的大量商税,也会将这部分超发的货币消化掉。”
“钱币的质量越来越高,铸币的利润就越来越低,也能一定程度降低供给。”
“再加上等到天下真正安宁下来,各种制度逐渐完善下,国库便会开始疯狂的存钱,像个貔貅一样,只进不出,也会减少货币的流通量,但这种局面是不持久的,一旦开启战事,或者是朝廷有什么重大的工程要启动,便会对天下大撒钱。”
“天下钱币流通量太大,也就会导致通货膨胀。”
“这的确会稀释持有者的财富,但最终受害的还是底层民众。”
“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钱少了不够用,多了会伤害到天下,但那个度却很难把控。”
“大秦有一条律令,便是可以通过献钱币来获得爵位,这也会导致,贵族贪官污吏,之前靠着铸钱聚敛巨额的财富,到日后再用交钱的方式,来逃脱法律的制裁,甚至是对抗朝廷。”
“律法同样要与时俱进。”
“治理,治理。”
“除了‘治’,还要有‘理’。”
“若是‘理’跟不上,所谓的‘治’,便是无头苍蝇,蒙头乱撞,早晚会出大问题的,而‘治’是官府需要去解决的,但‘理’却未必要落到官府头上。”
“而是当落在‘学室’上。”
“不过我并不喜欢‘学室’,因为学室是培养官吏的,大秦需要提出并完善‘理’的,当是另外一个场所,我更愿意称其为‘太学’。”
“太,凡言大而以为形容未尽。”
“大秦需要这样的一座纯学术类的‘太学院’。”
“这些人求的不是官,而是天下道理,这跟政治无关,而是关乎着世界宇宙的运行,洞悉宇宙之规律并为天下所用。”
“治是实践,理是理论。”
“唯有理论跟实际结合,才能让大秦走的更远,而非是盲人摸象,根本不知自己在摸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