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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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她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血液有那么一刹那是停止流动的, 甚至她都能感觉到血液凝结成冰的声音。

她全身僵硬, 不敢抬头。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这种恐惧不是因为看到陛下, 而是他出现的地方不对。

此间屋子是她的住处, 孤男寡女, 独处一室。

他是君主,她是臣妻。

这样的关系,若被人撞见, 足以惹来许多恶意的揣测。

正康帝表情冰冷,努力平息着体力的怒火。今日大宴群臣,他吃过鹿肉, 还饮了一杯鹿血。方才情涌翻滚, 血脉贲张,极需温香软玉的安抚。

眼下那种躁动散去许多, 取而代之的只有愤怒。

他眼越发的眯起, 看着跪着的妇人。

她的模样, 确实很像夕颜。

门外传来异响, 张东海额头冒着冷汗, 低声唤道:“陛下…”

“滚进来!”

很快,张东海的身影闪进来, 一见屋内的情形,竟是大大地松口气。若真是他来得迟, 发生了什么, 不说陛下饶不了他,便是景侯爷那时,恐怕他都难逃过去。

幸好…

心里暗自责怪着,他不过听到行宫那头有些喧哗,拉住一个小太监问了一句话。哪里想着,一回头就看到陛下走错了路,进了锦安侯的屋子。

“陛下,老奴该死。”

正康帝微歪着头,酒气使得他的怒火旺盛,眼里闪过杀气。

“确实该死!”

张东海一听,慌忙跪下。

郁云慈慢慢悟出一些事情,看样子,陛下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某种失误。

她猜得没错,正康帝再是血气冲头,也不可能无缘无故闯进臣子家眷的屋子。先前走在路上时,他看到一位女子往这边走来。

那女子,背影很像夕颜,还身穿着夕颜在闺中时最爱穿的裙子。那时他脑子里全是旖旎,不由自己就跟了过来。

“好了,现在不是你死的时候,还不快过来扶朕。”

张东海立马爬起来,上前扶着他。

临出门之际,正康帝回过头来,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明白吗?”

“臣妇明白,请陛下放心。”她没有抬头,伏着身体。他的意思她明白,是让她闭嘴,今天的事情不可以泄露半个字。

其实不用他吩咐,她都会守口如瓶。

再抬头时,已不见皇帝的踪影,连门都关得好好的。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可是空气中那隐约的酒气和残留的龙涎香香气告诉她,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她赶紧把随身带来的香露倒出来,洒满整个屋子,掩盖那不属于屋子里的气息。做好这一切,才算是稳了心神。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她一个失手,瓶子就摔碎了。

“景夫人!”

知叶和知秋惊呼着,推门进来。

“一时手滑,打碎了一瓶香露。”她说着,神色有一丝懵然。

知叶和知秋以为她吓着了,一个忙去收拾,一个扶她坐下,倒了一杯茶水,“景夫人恕罪,刚才奴婢等离开了一会儿。因为听说行宫外围走水,奴婢等前去帮忙。”

“走水了?”她惊讶地问着,心里的疑惑加大。

“并没有,不过是起了几点火星子。那宫女吓坏了,才嚷嚷着走水。”

知秋说着,端茶递到她的手。

她接过茶水,凝着眉。今夜的一切看起来都很不寻常,如果说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布局害她,那未免太大手笔。

以成冰兰的能力,应该做不到。

要说事情不是针对她,她又想不出所以然。

喝完茶,她起身理下衣裙。

“走吧。”

她中途退宴换衣服,想必时间有些久。若是有心的人注意到,她还得费唇舌解释一番。知叶留下,知秋陪她前往。

一边走,她一边提着心。

要真是冲着她来的,或许还有后招。

好在一路无事,她重新回到座位上。

歌舞还在继续,众位夫人都在兴头上,往日端庄的脸色各自染上些许红潮。她抬头看向成冰兰,成冰兰有些错愕,然后便是冷笑。

程皇后的眼神望过来,很快又移开。

她能感觉到有眼神投在自己身上,等坐了一会后,不着痕迹地快速扫视一圈。倒是没什么不寻常的,只有珊贵人不在。

低着头,想到陛下的模样,有些了然。

但是她猜错了,在她思忖间,珊贵人已进重新坐在座位上,脸色有些忿忿然,神情懊恼着。她注意到对方好像换了一身衣服,不知是不是与她一样弄脏过。

约摸半个时辰后,一个小宫女悄悄溜进来,和程皇后身后的嬷嬷交换眼色,那嬷嬷立马走过去。

离得远,郁云慈不知她们说些什么,只看见那嬷嬷的脸色变得很凌厉。

挥手让小宫女离开后,嬷嬷走到程皇后的身边,低语几句。程皇后的脸色有片刻的阴沉,还看了这边一眼。

就在此时,正康帝突然从外面进来。他的身边,跟着一位低着头的女子,看装扮是个宫女。宫女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像是…

两人一进来,殿内就跪倒一大片。

“平身吧。”

正康帝摆着手,坐到程皇后的身边。程皇后亲自布着酒肉,他饮了一小杯,慢悠悠地细嚼完一片肉,指指那宫女,“红杉是你的宫女,朕有意抬举她,就封个贵人吧。”

那叫红杉的宫女连忙跪下,伏地谢恩。

“陛下眼光真好,红杉跟随臣妾多年,最是贴心不过。她能入陛下的眼,那是她的造化。”程皇后说着,看身那宫女,一脸的怜惜,“你起来吧,陛下已封你为贵人,以后就是主子。”

那宫女身体抖着,又是谢恩,就是不敢起身。

“来人哪,扶红贵人起身,看座!”

程皇后命令着,正康帝微皱一下眉,“红贵人听着不太好…”

珊贵人脸一沉,不叫红贵人,难不成叫杉贵人?陛下是什么意思?是厌弃自己,找了另一个人取代吗?

她咬着唇,把那红唇咬得泛白。露出委委屈屈的神色,哀怨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正康帝眼风都没给一个,自是看不到她幽怨的眼神。

“陛下…”她娇声唤着,“臣妾刚刚等了您半天…”

余下的话,被正康帝的眼神一扫,立马噤声。

正康帝眯起眼,打量着她。先前还不觉得,此时看来,她身量与夕颜倒是很像。不光是身量,长相都有一分相似。

再看她的衣衫,荷色的广袖,正是夕颜以前爱穿的。

他眼冷下来,看向程皇后。

程皇后笑道:“陛下,若是叫杉贵人,又有些不妥。臣妾记得红杉姓薛,不如就叫薛贵人吧。”

正康帝低头,像是思索了一会儿,只把珊贵人一颗心呆得老高,差点喘不过气。良久,才听到他“嗯”了一声。

新封的薛贵人被宫女扶着,坐在珊贵人的身边。

因为陛下在,又加上新封了一个贵人,殿内的气氛有一些沉闷。在场的夫人们都是内宅混的,哪个不是人精。这新封的贵人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却爬了陛下的床。

说穿了,就是背主。

这样的女子,以后若是失宠,在后宫中还不知要受多少的磋磨。

正康帝略坐一会,就摆驾离开。

他走后,珊贵人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剐向身边的薛美人。薛美人身体酸痛着,再是打起精神也还是一副娇软无力的模样,看得珊美人眼里的火光更盛。

“薛美人好手段!”

她的声音突兀,程皇后瞥她一眼,示意舞乐停下。

夫人们莫名,全部噤声,看向上面。

珊贵人年轻,本又是得宠的时候,哪里能容忍另一个新人来分一杯羹。她红唇抿着,毫不掩饰对薛美人的不满。

“胡闹!”程皇后冷喝着,“陛下临幸谁,就是谁的福气。薛贵人能得陛下看重,本宫感到很欣慰。”

“娘娘!臣妾是替您不值。红杉是您最信任的宫女,她背着您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不是背主是什么?”

确实是背主,在场的夫人们都赞同珊贵人的话。

薛贵人的脸色惨白,她是有苦说不出。自己何曾想过要当陛下的女人?可是陛下进到皇后的屋子后,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内室走。

她挣扎过,差点惹得陛下大怒。

自己是奴才,哪里敢违抗陛下。

事已至此,她再解释都是没用的。她知道,皇后娘娘不会再信任她,就算她愿意留下来任娘娘使唤,娘娘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可怜她的老子娘兄弟,都在程府当差。自己原又是贱籍的身份,只怕是这个贵人的位份,能伴她到死。

她低着头,眼泪流下来。

“你还委屈了?”

珊贵人嚷着,最看不惯有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宫里的女人,有哪个不想一朝爬上龙榻当主子的?

“没有,奴婢…没有委屈…”

“好了,都少说两句,以后都是姐妹。还有薛贵人,你现在是主子,以后莫要再自称奴婢。”程皇后淡淡地说着,示意舞乐再起。

“是,臣…妾知道了。”

薛贵人的声音没在乐声中。

郁云慈鬼使神差般,看了安妃一眼。安妃神色平静,正与身后的嬷嬷说着什么。只见那嬷嬷微笑着,往碟子里夹了一块鹿肉。

倒像是半点不受影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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