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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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就当是做好事吧。

“不用谢我,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事情就去侯府寻我。”

“奴婢省得。”

上了马车,郁云慈靠坐着。想了想,让车夫调头,先不回侯府,转去匡家。

匡家的门口寂静无声,古朴的大门依然紧闭着。采青前去敲门,报上名号,门房惊讶地睁大着眼,忙把人请进去。

那边匡大夫人得了报信,扶着匡老夫人急急来迎接。

“臣妇参见公主殿下。”

郁云慈一把扶起她们,“二位夫人快快请起,我本就是私下来探望一下,不必行如此大礼。”

“礼不可废。”

匡老夫人说着,就她的势起了身。

她细细看去,匡老夫人身穿缟色的禙子,身上还带着檀香,应是从佛堂出来。比上次见的时候似乎老了许多,眉宇间那种哀气沉沉的感觉更强烈。

而匡大夫人也是一脸的倦色,眼下都是青影。

整个匡家,弥漫着一股死寂,比上次更甚。

匡大夫人身后站着的是两个女儿匡如月和匡如歌,而那位匡二夫人,则不见踪影。若是她记得没错,匡二夫人是程家的姑娘。

她眼神闪了闪,没有问起匡二夫人。程世万的事一出,最难做人的就是匡二夫人,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夫家,夹在中间的出嫁女无论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寒暄过后,她让匡老夫人回去歇着。匡老夫人推迟几下,见她真心体恤,感恩万分。

老夫人走后,匡大夫人主动提起匡二夫人。

因为程世万忘恩负义,匡老夫人要替子休掉匡二夫人。匡二夫人是程家的姑娘,多年来一直未曾改嫁。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对自己丈夫的忠贞全成了笑话。昨天夜里,她一根白绫悬梁自尽,并留下遗书,生是匡家的人死是匡家的鬼。

半夜,下人们才发现她已死。那遗书被匡老夫人当场撕得粉碎,说匡家没有这样的媳妇。天还未亮,尸体就被匡家送还程家,还附上了休书。

郁云慈想起那个年纪不大,却死气沉沉的女人。也有些不忍,说起来,她也是牺牲品。或许程司马在把她嫁进匡家时,就视她如弃子。

她苦苦守在匡家,定是想死后能与自己的丈夫合葬。谁能想到,一切到头来竟然成空。除了死,或许她已没有更好的选择。

匡如月低着头,抹着眼泪。

“公主,二婶这么多年来,一直守着二叔的屋子。她的情深义重,便是身为侄女的我,都心生佩服。可是程家…祖母坚决不肯原谅她…”

匡老夫人的态度很坚决,匡二夫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占着匡家儿媳的名头。

匡老夫人的做法在情在理,她先失夫,再失子。且儿子死后的军功还被家奴瞒下,怎么不令她生恨。可是匡二夫人的一生也是悲惨,令人唏嘘。

都是苦命的人,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忍苛责任何一个人,让人更难过。

孰对孰错,已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怪只怪她是程家女,谁知道她当初嫁进咱们家来,是存着怎样的心思?”匡如歌性子烈些,对程家已恨之入骨。

匡大夫人叹口气,看着两个女儿。

“她也是个可怜人。”

匡如歌听到这句话,红了眼眶,没有再说,转过头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匡二夫人在世时,对她们还是很好的。

都是上代人的恩怨,郁云慈真不知从何劝起。她环顾一下,问道:“程司马确实过份,夺人用血换来的军功,不能原谅。对了,那位李山将军可还有后人在世?”

这话问得看似随意,为掩心虚,她还喝了一口茶水。

“难为公主能想起他们,李将军的家眷一直住在离匡家不远的巷子里。现在他冤情得雪,又追封安南将军,宫里和朝廷都有封赏,他们算是熬出了头。”

匡大夫人答着,眼里有欣慰。

郁云慈手中的杯子差点脱手掉下去,眼睫毛闪了闪。饶是心里设想过这个可能,真正听到耳中,还是觉得很难过。

甚至觉得胸口开始发酸。

“他的妻子和孩子们是什么样的人?”

匡大夫人没有多想,公主是善良的人,应是替李山抱不平,所以才会多问几句。

“李夫人曾是匡家的家奴,其实他们一家早除奴籍,可是她一直不肯离开。后来年事大了,母亲再三催促,她才告老归家。她膝下有两子一女,一子习武,现在顺天府当差。还有一子习文,在匡家任掌柜。女儿也嫁在京中,家境尚可。”

“那很好。”她喃喃着,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想来李家应该连孙辈都有了吧?”

“没错,李家的大孙子也是匡家另一个铺子的掌柜。”

郁云慈低头,又抿一口茶水。匡家这茶是不是泡得太浓了,怎么如此的苦涩?

“公主若是想见他们,臣妇派人过去传话。”

要见吗?

见了又如何?

她内心挣扎着,最后还是那股醋意占了上风,点点头。“如此也好,就见见吧。”

匡大夫人立马派人去李家,约摸半个时辰,就见一位花甲老妇人在一位少女的搀扶下进了屋子。

“臣妇(臣女)给公主殿下请安。”

“平身吧,快快赐坐。”

李夫人谢过恩,便侧身坐在凳子上。

她的头发已全部白完,不见一根乌丝,却梳得一丝不苟。脸庞较圆,比实际年纪看起来出少一些,想来年轻时一定是一位讨喜的女子。

便是现在年岁已高,依然能从她的脸上看出爽利随和。

相由心生,这是一个豁达的女人。

她身边的少女,是李家的长孙女。穿得虽然朴素,但整齐干净,眼神清明,一看就是家教极好之人。

侯爷的眼光不错,郁云慈酸酸地想着。以他的为人,就算以前身份不高,看人的标准不会变,所以挑的妻子不会差。

不知他重生后,有没有时常去探望家人。

她很难想象年老的李夫人与他站在一起的画面,他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可是再是如此,也难以磨灭两人曾是夫妻的事实。

何况他们还育有三个子女。

倒是她自己,像个小三。

这般想着,脸色不好看。

李夫人以为她是替李家鸣不平,心里对她更是敬重。待离开后,还告诫孙女一定要尊敬云孝公主。

李小姐自是应承祖母,祖孙二人相扶离开。

回到侯府后,天色已晚。

郁云慈有些恹恹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有些提不起劲。越是不去想的事情,偏生一次次地浮上心头。

她心里明明知道自己现在才是侯爷的妻子,可是为何心里还是闷得慌。

景修玄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她双眼无神的模样。

他眉头轻锁,听下人说她今日先是安顿了郁亮,然后去了匡家。为何会是这样的表情?难不成听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轻咳一声,将她从思绪中唤醒过来。

她起身,上前迎接他。

“想什么那么入神?”

她睫毛颤了颤,道:“在想匡家的事情,我今日去匡家见到那李将军的夫人和孙女。”

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他脸色平静,毫无波澜,似乎并没有什么触动。难道他重生后,把过去都割舍了吗?

如果已经割舍,为何还记得前世的仇恨?

“李将军真是可惜,您说程世万仅是压了他的军功吗?依我看,他的命说不定都是对方谋害的。侯爷,您说对吗?”

景修玄这才认真地看着她,她说得没错。

他怀疑过李山之死,就是程世万动的手脚。她怎么对李山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仅仅是为了鸣不平吗?

“是与不是,除了李山自己和程世万,谁也不知道。”

她垂着眸,暗道您不就是李山,您自己能不清楚吗?

算了,他不想承认,她又何必追问。谁都有隐私,何况是这样匪夷所思之事。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和别人坦白自己离奇的来历。

她情绪明显低落,他眉头皱得更深。可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从昨天起,她就有些不太对劲。

入睡后,她说自己好困,上床就侧身向里,根本没有和往常一样痴缠着他。她心里不好受,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

李夫人已是花甲老人,她还吃对方的醋,实在是有些莫名奇妙,连她自己都唾弃自己。可是又管不住自己的心,只能自己生闷气。

他眼眸幽深,仔细地回想着她的言行举止。一字一字拆开,一举一动琢磨。

猛然间,他瞳孔一缩。

他想,自己似乎知道她会反常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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