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梦中诗(2 / 2)
苏油顿时勃然大怒,抄起贴子就来到堂屋,苏轼却正在老神在在地喝豆浆吃油条。
“子瞻!这是不是你写的?!”
“啊?对,是我写的。”
“那你昨晚上骗我们说从此不写诗了?!害我一晚上都没睡好,以为把大宋文字天才给扇没了!”
苏轼两腿不自觉地并拢了一下:“骟……什么骟没了?”
苏油顶着两个黑圆圈,为自己不足的睡眠感到恼怒:“说!这两首诗怎么回事儿?!”
苏轼说道:“第一首里边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却对酒杯浑是梦,试拈诗笔已如神。’”
“我是真的下定决心从此不写诗词了。结果昨晚做梦,却又回到了从乌台出来的那一刻,感觉春风拂面一身轻松,于是在梦中作了这两首诗。”
“明润,那是在梦中,这个……我也管不了梦里边的自己啊……我这也没办法啊……”
苏油哭笑不得,这尼玛,梦里边都能作诗,还能引经用典搞得这么工整,我是该夸你还是该骂你?!
苏轼哭丧着脸:“既然已经破戒,再骗自己就没意思了,看来这一辈子,注定为文字所累,唉,可能这就是造化弄人吧……”
苏油:“……”
这是真怒了,你这么不满意,那让造化来弄下我呗?!
两首诗,第一首是说自己被审查了一百来天,放出来的时候马上就是春节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风也好像那么的温柔,喜鹊也一直喳喳叫。
端着酒杯,都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拿起笔来,诗思灵感还是那样如神喷涌。
这场灾殃已经没有什么好追悔的了,却还能不称职地留在官场里,连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
第二首,则是说一辈子都受了文名所累,这回吃了教训,一定要学会了低调做人。
这番际遇,就好像塞翁失马,他日归来,焉知非福;也不想再与斗鸡少年,争强好胜。
从此变成休官的彭泽县令陶渊明一样,生计可能会受到影响,搞不好都没酒喝了;
相比王维在退隐之后,妻子病死立誓不娶,自己却还有妻子可以依赖,却又比他强,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睢阳老从事指弟弟苏辙,子由听说兄长被下狱,请求勉除官职为自己赎罪,这下要去辽西了。
不过历史上苏辙是被贬筠州监酒,因此原诗是江西,而如今变成了礼部郎中,告哀使,因此诗中就变成了辽西。
苏油坐下来,伸手指着“城中不斗少年鸡”一句,冷笑道:“说好的谨慎文字呢?这句又怎么说?”
然后又指着“切禄”二字:“这句又怎么说?”
“城东不斗少年鸡”用唐陈鸿《东城父老传》故事:贾昌以善斗鸡而得玄宗之宠,被封为“五百小儿长”,当时盛传一句谣谚: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
苏轼的意思很明白:老子这回好歹算是没有被你们整死,勉强算是塞翁失马,但是也被你们搞的心力憔悴,没功夫陪你们玩斗鸡了。
这还是讥讽审查他的官员不学无术,是弄臣和优伶一样的小人,较真起来,又是诽谤。
“窃禄”的典故就更严重,虽然唐代杜荀鹤《自叙》诗里有“宁为宇宙闲吟客,怕作乾坤窃禄人。”意为自己无才为官。
苏轼这首诗,明显用的是这个典故,但是“窃禄”的典故可不止这一个。
三国时一位大儒给曹操的一封信中,说他是窃禄之人。而曹操杀荀彧的时候,给他寄了个空盒子,打开来没有东西,荀彧感叹道:“世食汉禄,终无汉禄可食!”于是服毒自尽。
这个典故要攀扯起来,可以说苏轼是自比曹操,呵呵呵……怕又是得脱一层皮。
苏轼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是典故精熟得很,苏油一指出来,立马就噎住了:“咳咳咳……梦里边管不住手,这不是我的意思……是……都怪这手……”
苏油扯了扯嘴角:“你就不能改一改?”
“没这习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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