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邢恕(2 / 2)
蔡确问道:“你那长子邢居的几篇文章,连得大苏、黄鲁直、晁无咎、苏元贞、张耒、秦观、陈师道推许,明年科举,想来必将一战成名。怎么,香火之情都不顾了?”
邢恕理直气壮地直起了身子:“就算不需他们推举,犬子也当殿试面君。”
邢居是邢恕的骄傲,这个儿子文学天赋了得,一个进士身份,邢恕认为毫无压力。
接着说道:“下官与大苏,司马学士等交情甚笃,但是和鱼国公却没有什么往来,他那一套,与程师也有所抵牾。”
邢恕师从二程,因此这般说。
“如今理学也有关洛、蜀中二门。鱼国公一门,所言不过由外而内,由下而上,由小而大,由治而政。采絮撷毫,虽然名曰阵脚坚实,然挑土堆山,何日乃可见用?”
“反观程师之说,则反其道而行之,承天命,修气质,先得理之内体,其后明事之外用。”
“此乃高屋建瓴,纲举而目张。所谓君臣父子,天下之定理,无所逃乎天地之间。”
“鱼国公出身粗鄙,其学乃适于野人,里闾,工坊,将作;而程师世代显宦,其学乃适于士林,官府,宗室,朝堂。”
“下官对鱼国公的理学,也不是不佩服但学问再高,总还是奇技淫巧,治器之学。又岂重于治人之学哉?”
“因此下官亲大苏,司马学士,二程;却与鱼国公没什么关系。此次纠核如果发现有问题,我必定上章弹劾,不会顾及朋友们的面子。”
蔡确对这些学术上的纷争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他结好邢恕,不过是借重其和保守派大佬们的关系而已。
还有就是邢恕的智计,口才,都相当出色,给了蔡确不少帮助。
想了下,蔡确缓言问道:“和叔啊,要是陈昭明等人,没有什么问题呢?”
“啊?”邢恕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一脑门子就是怎么整人,如今得蔡确提醒,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可能?他们扒开了宣房口,造成四县被灾,郓州危急,这总是事实吧?而王相公说得也对啊,古往今来,岂有决堤抗洪的道理?”
“多半是懈怠河务,导致瓠子口决堤,然后巧为伪说,掩饰罪迹……呃,难道,参政不这样认为?”
蔡确端起桌上的玉瓷三才碗饮了一口:“和叔啊,你认可地球之说吗?”
邢恕说道:“这个非邢恕所详,总觉得过于匪夷所思。”
蔡确点头:“的确是匪夷所思,陈昭明还提出过一个论调,霹雳炮你知道吧?”
“如此军国重器,当然知晓。”
蔡确抿了下嘴:“陈昭明提出过一个论调,就是将霹雳炮架到极高的高处,发射出炮弹,那其运动轨迹乃是一条抛物之线。”
“要是这条抛物之线没有地面的阻挡,那它最终将会是什么形状?”
“它会不断向前飞,同时不断在变化角度,如果没有阻挡的话,那最终,会不会是一个圆周?”
邢恕觉得头都快炸了:“但是它的确有地面阻挡啊……”
蔡确说道:“对,但是被地面阻挡的原因,也可能是地球足够大,而炮弹速度不够快。如果炮弹足够快,那必将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周,因此,我们脚下的大地,就只能是圆周里边的一个大球。”
将邢恕还想提出异议,蔡确阻止:“这些我也不懂,拾人牙慧而已。今天不讨论,只说这么个可能。”
“姑且不说它成立与否,至少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先哲想到过,是吧?”
邢恕拱手:“参政说这些,到底是何意思,邢恕鲁钝,还请示下。”
蔡确将茶碗放下:“你刚刚也说了,苏明润的理工之学,乃治器之学,而非治人之学。其实内心里边,也早就承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治器之学上,天下无人能出其一派之右,对吧?”
邢恕不得不点头。
蔡确笑了:“那我问你,此次检察河工,到底是治人之学呢,还是治器之学呢?”
邢恕一下子傻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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