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呼吸好几次之后，他的声音才从齿缝间冒了出来。
“弃赛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避开酒店外的记者和人群，他从员工通道出了酒店，一个人在大街上越走越远。
柏林的天气也已经入了冬，扑面而来的风很干，吹得一向坚强隐忍的他眼眶也止不住的泛红。
如果有一种东西能够轻易地打倒他，那一定是叫做“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是在初中的时候学到那篇应该属于高中课本内容的文章的。
他们的初中语文老师是一位有着温柔又有着傲骨的女性，他们班应该是这位老师所带的第二届学生，虽然不是他们的班主任，但同样对于他们班的管教尽心尽力。
印象最深的是，她的每一节课，不管是轮到上什么内容，在课时开始的前五分钟，她一定会为学生补充一些课外内容。或是经典的古诗词、或是好的句子。
有的时候讲到她认为值得的内容，她甚至会花一整节课。
比起传授课本中用于考试的知识，她更倾向于培养学生优秀的品格，在初中那样叛逆又混乱的年级竭尽所能帮助他们塑造自己的人格。
例如她曾经用了半节课的时间来为学生朗诵今何在的《悟空传》，告诉他们什么叫做自由和不屈。
在毕业前夕，最后一节课，她在黑板上写下了四个词。告诉她的学生们，那是她对他们的祝福和期望。
“不论以后你们身在何方，做着什么样的工作，成为什么样的人。我都希望，你们能够做到这四点。”
“健康，善良，自由，勇敢。”
她是一个好老师，全班人都很喜欢她，那一届，他们考出了全校历史上最优秀的语文成绩。直到进入了高中，越明烽还发现，很多高中的课文，都曾出现在她课上的“那五分钟”里。
包括《出师表》。
他清楚地记得，她花了整整两节课来给大家讲《出师表》。
讲完之后，她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写下了杜甫的《蜀相》。当念道那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时候，那位年轻的女教师再也忍不住，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抹了抹眼泪。
那时候的越明烽年纪太小，还不足以理解诸葛亮的那种大义和悲壮，也无法对老师的感慨和眼泪感同身受。
但并不妨碍他现在想起这句诗来。
他们还未展开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实现自己渴求已久的愿望，就因为其他原因倒在了中途。
弃赛。
这么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要用尽一生的勇气才能说得出来。
从去年的失利到今年的重新站起，紧接着又是禁赛的意外和一连串的战败，他都从未放弃。豁出性命那样地带着兄弟们去打比赛，最后逆袭而上，摘获了lpl赛区第三个进入世界赛的资格。
如今，却在即将和去年的冠军shw交战的前夕，倒在了这里。
简直像一场想要立刻醒过来的噩梦。
越明烽突然想起了enyo，那个面临着手术风险也依然惦记着打游戏的男孩子。
或者说，那个生着重病，却依然热爱着生活，对一切充满了热情，哪怕马上就要到鬼门关前走一遭，也是以积极乐观态度去面对的男孩子。
他是怎么做到在绝境里还能微笑的？他在进手术室之前，是什么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