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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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起身,睡在外间的汤妈妈听见动静,也立刻起了,“小姐,您去洗漱,这里由老奴来伺候夫人罢。”

亦珍并不推辞,自母亲屋里出来,到后头院子里去洗漱。

招娣也已早早醒了,正将洗干净的桂圆红枣下到锅中去。主仆二人目光相遇,给了彼此一个鼓励的眼神,招娣自去守着镬子熬桂圆红枣茶。亦珍洗漱已毕,便戴了围裙,挽起袖管,从井里取了装有头日里做好的豆沙馅儿的细瓷罐子,揭开盖子拿干净大勺挖出老大一块来,便又盖好了盖子将细瓷罐子放在木桶中垂到井中去。

主仆二人有条不紊地将茶摊所需的热茶与点心准备得了,天也放亮了。招娣另起了一只柴爿火炉,将熬好的桂圆红枣茶盛在大瓮中,架在柴爿火炉上,小火吊着,不教桂圆红枣茶凉了。

亦珍做了一锅菜汤肉末面疙瘩,先叫招娣给汤伯汤妈妈和扫地丫鬟送去,自己则端了一碗回得母亲屋里,耐心用汤匙一口口喂母亲喝了小半碗疙瘩汤,“娘亲,您快快好起来,女儿还有事想同您商量。这么大的事,女儿不敢擅做决定,总要问过娘亲才是。”

曹氏听了她的话,眼皮动了动,却仍未醒来。

亦珍见母亲听得见自己说话,心中有些高兴,母亲并不是全无知觉,这就好。

亦珍喂完母亲,自己才草草吃了碗菜汤肉末面疙瘩,漱罢口,叮嘱汤妈妈一刻钟后方能给母亲服药,这才回屋去,换了外出的衣服,带着招娣和粗使丫头一道,将厨房里小火吊着的桂圆红枣茶与桂花糯米豆沙团子送到二门外,帮汤伯将东西都装在鸡公车上。

汤伯原想叫小姐留在家里,然而瞥见小姐脸上坚定平静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亦珍内心实则并不平静,似有一团怒火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要将她的理智焚成灰烬。亦珍只是强忍着。因她太明白不过,谢家此刻怕是只等着她倒下来,到时好落井下石。母亲病了,她若再倒下,家中两个老仆,一对丫鬟,人人六神无主,谁会管他们一家子的死活?

今时今日同当初母亲卧病,她挑起家中生计不同,如今需要她成为家里的主心骨。

亦珍面上一切如常,随汤伯来在谷阳桥下,按部就班地将茶摊支起来,挑起茶幡,脆生生地在尚未散尽的晨雾中吆喝:“热乎乎的桂圆红枣茶补血暖胃唻,甜蜜蜜的桂花糯米豆沙团软糯可口唻!”

招娣学了亦珍的样子,一道吆喝起来。

两个姑娘的声音和在一处,传出老远去。

谷阳桥下有摇橹经过的船家,听见这脆生生清亮亮的吆喝,停下船桨,朝桥上叫了一嗓子,“小娘子,来一碗桂圆红枣茶,并两个团子!”

“哎,好叻!”亦珍强迫自己忙碌起来,用细竹筒盛了热茶,又拿蒲叶包了两只桂花糯米豆沙团,一道装在竹篮里,叫招娣用一根细绳慢慢垂到桥下去。

桥下的船家自取了热茶与团子,将银钱放在篮子里,招娣又慢慢将篮子拉上来。

忽然亦珍听得身后有小厮的声音,大声道:“老丈,来两碗桂圆茶,并四色茶果,两只团子。”

亦珍猛一抬头,看见闲云亭内,一霎不霎,望着她的方稚桐。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小长假快乐~

假期要陪儿子将二十课将近600个词语默写一遍,基本上,这个假期就废掉了。。。。

☆、50第四十九章一力承担(4)

方稚桐望着站在薄薄晨雾中的亦珍,伊想是昨夜未曾睡好,双眼微微红肿,面色比往日里苍白许多,显得格外荏弱憔悴。只觉得她这样全神贯注的神情尤其美丽。

方稚桐见她强撑着出来支茶摊,手脚麻利地在茶摊内舀热茶,装茶果,又揭开焐扣一角,拿薄竹片做的竹夹子取了两只桂花糯米豆沙团子,装在垫着青翠蒲叶的小碟子里,微微抿着嘴唇端着托盘送进凉亭来。

“客官请慢用。”亦珍轻道,随后退出凉亭,回到茶摊内,坐在小杌子上头挽了一截衣袖动手洗碗。招娣想要接过她手里的活,也被她轻轻侧身避过。

亦珍知道她不过是想让自己忙碌起来,以此来让自己暂时忘却脑海中几欲喷薄而出的愤怒。

是的,愤怒。

她怕自己终是太过年轻气盛,忍不住去找谢府理论。

谢家不过是凭着在本地家大业大,有财有势,便以为肯纳她进门做妾已是抬举了她。她不欢欢喜喜地乘一顶小轿自角门入他们谢家,是她不识抬举,就该狠狠地将她踩在尘埃里,令她挣扎不得,反抗不得。

若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儿,此时如不是急得在家里哭哭啼啼,便是一气之下失去理智,跑上门去闹个不休。

可惜——亦珍抿紧了嘴唇,谢家算错了她。假使她不曾听闻隔壁杨老爷家妻妾如何争宠,搞得家宅不宁;又或是自小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苦日子,过得怕了,一见有过享乐安逸日子的机会,也许就应了。

亦或换成旁的孝女,为了教母亲脱离危险,为奴为婢也是肯的,何况是到富贵人家去做妾?可是她知道,母亲是绝舍不得叫她到谢家为妾的。她略懂事时,母亲已经取了家中的藏书,慎而重之地告诫她,妾乃贱流,通买卖,其贱同公物也。

亦珍将几个吃过的茶碗洗干净了,微微甩了甩,招娣伸手接过去。

这时候闲云亭内奉墨扯着嗓子唤了声:“老丈,结账。”

汤伯进凉亭报了价,方稚桐听了,却是拿眼睛望向亭外的亦珍,见她正坐在茶摊里,微微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心事,怜惜油然而生。

“少爷……”奉墨不得不小声提醒他。

方稚桐收回视线,自袖笼里取出个巴掌大的蓝底儿绣莲开一品纹的荷包来,凭空抛向汤伯,“不用找了。”

说罢带着奉墨,大步出了闲云亭。

汤伯下意识伸出双手接住了荷包,在手里一掂,只觉得沉甸甸的,分量极重。赶紧解开系紧了口的锦绳,打开荷包一看,只见除了两块碎银子,竟还另有两只小锦盒在里头,不由得奔回茶摊内,对亦珍道:“小姐,您快看!”

亦珍接过汤伯递来的荷包,朝里头看了一眼,随即神色一变,迫不及待地将荷包中的两只小锦盒倒在手心里。那锦盒红色地子,以彩线绣着回环贯彻的八吉纹,以牛骨扣合着。锦盒盖上绣着药号的标记。

亦珍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轻轻打开牛骨扣,揭开锦盒盖,露出里头的蜡丸来。

“汤伯……”亦珍抬头望向汤伯。

“这是……适才方公子给的茶钱。”汤伯将视线投向已经渐渐去得远了方稚桐。

亦珍蓦地自小杌子上起身,攥紧了手中的锦盒与荷包,咬了咬嘴唇,还是出了茶摊,朝方稚桐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汤伯忙推了招娣一把,示意招娣跟上去。

亦珍不顾路人诧异眼光,小跑了几步,追上方稚桐主仆。

“方公子,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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