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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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赶紧抬手往下压,示意他声音小点儿,“是我亲眼看见的。那两人看着就是生面孔,不常往景家堰走动的。上来就横挑鼻子竖挑眼,老汤头是个老实的,又没个帮手,哪里对付得了那两个无赖?茶摊一会儿功夫就叫两人砸了个稀巴烂……”

“他家两位小娘子不在么?”

“亏得是不在!”老板娘将包好的条头糕往奉墨手了一塞,一拍大腿,“要是不巧正好在茶摊里,还不得吓个好歹的?!”

奉墨心想也是,若是叫余家小娘子遇个正着,怕是要受一番惊吓了。

“唉……”老板娘一边收了奉墨递来的散碎银子,一边慨叹,“这谢家也实是太霸道了些。余家小娘子好好的一个女儿家,不肯答应给他谢家做妾,就使出这等下作手段,逼余家小娘子就范……”

奉墨不好说谢家的坏话,赶紧捧了条头糕跑回凉亭中。

方稚桐也不去接他手里的甜糕,只默默望着亭外。少了亦珍清脆的叫卖声和她忙碌的身影,这周遭的景致都仿佛失去了颜色,空气中带着淡淡的冷清,教人周身发冷。

“那老板娘……都说了些什么?”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问。

“糕铺的老板娘说,汤老丈的茶摊叫两个无赖砸得稀巴烂,所幸当日余家小娘子并不在茶摊上……”奉墨犹豫一下,还是道:“老板娘还说,谢家太霸道了些,为了逼余家小娘子做妾……”

使些下三流的手段,逼迫寡妇家的独女为妾,岂止是霸道,已然是阴毒了。奉墨腹诽。

方稚桐默然良久。一边厢是他同窗好友,一边厢是他心仪的姑娘,他不是不为难的。思来想去,一时也毫无头绪,只得起身往回走。

回到家中,恰看见母亲与嫂子指挥着家中下人,往园子里张灯结彩。大奶奶见他进来,忙对方夫人道:“母亲,二弟来了。”

方夫人忙支使下人家灯笼挑到花园中的灯柱上吊起来,这才招手喊他过去。

“桐哥儿回来了。麒哥儿可好些了?”谢停云出了贡院便一病不起的消息,着实叫她感叹了一阵子。谢家偌大一爿家业,可惜只得谢停云这么一个病怏怏的独孙,将来还不定落在谁的手里。麒哥儿这孩子实在是福薄,幼失恃怙,虽则有谢老夫人庇护教养,不至于被那些个如豺狼般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瓜分了家产,可惜若不能多生几个儿子,抚养长大,谢家早晚不是败落,便是落在外人手里。

方稚桐微微点了点头,“已然大好,想必不出几日,便能同儿子几人一道上佘山踏秋去了。”

方夫人取了帕子掩口笑,“到时候麒哥儿有佳人相伴,哪里还要同你们一道踏秋。”

大奶奶也掩口轻笑,又怕小叔恼怒,便对方夫人道:“母亲,媳妇儿去厨房看看,一切可都备好了不曾。”

方夫人摆摆手,“去罢。”

大奶奶敛衽告退,带着丫鬟婆子往厨房去了。

方夫人则挽了儿子的手,缓缓朝自己住的院子行去。

“你姨母来了信儿,要接贵娘去福建,为她办及笄礼,那边一切都已准备好了,遂差人来,催贵娘早些启程呢。”方夫人瞥了一眼儿子脸上的表情,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终于死了这份心。“贵娘已接了信儿,说是总要等表哥放了榜,才开始收拾行装往福建去。”

“表妹何时动身?儿子到时去送送表妹。”

方夫人叹息一声,拿手一掐儿子臂弯里的皮肉,“你这榆木疙瘩!贵姐儿这么好的姑娘,娘看着再喜欢没有,偏你信那劳什子普济和尚的话,非要过了十八岁才肯议亲!”

方稚桐闻言轻轻按住了母亲方夫人的手,“母亲,若是真心喜欢儿子,便是等儿子两年又如何?儿子不愿误了表妹的姻缘。”

姨母这时差人送信来接表妹去福建,可见是并不想叫表妹等自己的,只母亲还一厢情愿,总想着亲上加亲。

方夫人却语气一转,“你姨母想请了顾绣大家顾娘子一道往福建去,替贵姐儿绣制及笄礼上所穿的大袖礼衣,奈何顾娘子手上的绣活实在是分不开身去。”

其实妹妹鲁夫人还请她前去观礼,只是她身为媳妇,要征得婆母的同意方可出门,到底不如自己当家作主自在。况且她这一出门,少则月余,多则怕是要数月,等她回来,中馈早已被儿媳接管,想再寻借口叫儿媳交出中馈,便不似交出去那么容易了。

方稚桐不晓得母亲心中百转千回的盘算,听母亲如此一说,只微微笑了笑,便敛了欢容。一样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表妹烦恼的,无非是及笄礼上,能否穿着顾娘子绣制的大袖礼衣,艳惊四座,而与表妹年纪相仿的余家小娘子,却已要苦苦支撑家计,抗拒家大业大的谢家的逼迫。

方稚桐内中怜惜亦珍,无心再同母亲闲话,寻了个借口回了自己院子。

奉砚奉池见他回来,一并趋上前来,为他宽衣脱鞋。

方稚桐微微垂头望着矮身在他跟前,十指纤纤,乌发如鸦的两个婢女,脱口问:“若许你们给少爷做妾,你们肯是不肯?”

奉砚奉池双双一愣,奉池抬起头来,一双美目直直看进方稚桐的眼里去,脸上露出欢喜娇羞的颜色来,“少爷,您……”

奉砚却目露疑惑,少爷怎么无缘无故地,说起这个来了?她不似奉池,一心想做少爷的通房,将来能生下一儿半女,抬成姨娘。她虽然也有自己的心思,可是她懂得在这后宅之中,并不是受男人宠爱便能活得下去的,还要主母容得下她才行。若是少爷将来的夫人是个容不下人的,她们这些在夫人进门前便在少爷跟前伺候的丫鬟婢子,怕是一个都落不了好下场。

奉砚比奉池想得更深更远,是以听了少爷这突如其来的问,面上殊无喜色。

奉池却只当少爷这是试探自己,故而渐渐红了双颊,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

哪知方稚桐一见她这副欢喜的神色,便气不打一处来,抬脚便将正给他脱鞋子的奉池踹倒在地,“我跟前不用你伺候,滚出去!”

与人做妾是什么荣光的事么?母亲就是被父亲的妾侍通房气得与父亲一日生分过一日,终至疏离冷淡的。偏偏还有些人觉得给人一个妾室的身份,已是给了天大的脸面。奉池可知道妾通买卖?可知妾乃贱流?可知主母能随意打骂发卖妾室?甚至无声无息地处死了,连个葬身之所都不给?奉池可知道这些?

奉池吃了一脚,虽然踢得并不重,可是在奉砚跟前挨了踢,如何教她受得了?顿时便哭成了泪人,“少爷……”

奉砚当即敛目跪了下来,“少爷息怒!少爷息怒!”

又把手回到身后去,捅一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奉池,“还矗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退下去?!”

奉池抽噎着不敢自作主张,一张匀得粉白的脸这时已哭花了,深一道浅一道的。

方稚桐厌烦而疲惫地一挥手,“都下去罢,没我召唤,谁都不许进来!”

奉砚赶紧起身,强行拖着啼哭不止的奉池从少爷屋里出来。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听见少爷屋里的哭声,早按捺不住好奇,在外边探头探脑,这时见奉池满面得意地进屋伺候,却哭哭啼啼地被奉砚拖了出来,不免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奉池一向心高气傲,拿自己当少爷屋里的独一份儿,这会先在奉砚跟前挨了少爷一脚,到了院子里又被丫鬟婆子议论指点,哪里还受得了?当时便甩开了奉砚的手,一路哭着跑回自己屋里,“嘭”地一声重重摔上门,便扑在床上,蒙着头啜泣起来。

奉砚环视院中诸人,低声道:“少爷今日心情不豫,你们都仔细着点。”

言罢回首望向少爷住的正屋,心中暗道:看少爷的意思,竟是不耐烦丫鬟动这些心思。

她可不能像奉池那丫头,傻傻地把一切都寄托在给少爷当通房上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老公没时间送儿子,所以是我去送的,送完了就直接去买菜了,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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