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巡抚衙门里的管家,是王华带过来的,这人跟了他十几年,到哪儿都带着。他的叫喊,让震惊中的王华从云游之中回神。
“怎么了?”
那人回道:“布政使衙门和按察使衙门来人了。”
梅可甲面无表情,但其实情绪都在心里:来得可真够急的。
“知道了。梅老板,你先别走。关于浙江的事,本官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说。现在,你先到里边听一听。看看这两位能会说些什么。”
梅可甲没二话,起身微微行礼后,拐到了后面去坐下。
浙江的布政使是湖广右布政使李俨才转任,而按察使则还是原来的人担任,名叫党善吉,他不像李俨才那样,和什么人有什么姻亲的关系,
他就是典型的大明官员。
这样的官,七分想着自己,三分想着上司,百姓一分都没有。
王华刚刚接受了一遍‘真实的与民争利’的洗礼,对于现在上门的两位可没觉得他们是怀着好意的。
“职下李俨才(党善吉),见过中丞。”
他们行了礼,一般来说能混个位置坐坐,但似乎这次没有……
王华是状元出身,又是太子重视的官员,历任詹事府右谕德、山东布政使,经验丰富,来头不小。
若真的想摆出一点势头,那还是能摆出来的,就看想不想而已。
现在碰上这两人,王华就想摆架子。
所以他回到主位坐着,与他们保持距离,也板着个脸。
李俨才和党善吉相互看了看,他们有些摸不清这新任巡抚的脾气。
巡抚,有段时间是常设官职,但在弘治年间不是,它就有点像是‘巡视组’的感觉,是皇帝为了什么目的,专门派过来的,
所以这属于‘上差’。
地方官绝不能得罪,否则他回京之后,在皇帝那边打你个小报告,那不是完犊子了。
“中丞。”李俨才这个布政使先说话,“下官们本不想打扰中丞休息,下官也是几天前刚到任浙江布政使,到了之后便听说了眼下那件闹到了朝廷的事。下官想着,这件事儿怎么处置,终归是要看看中丞的意思。”
王华回道:“既然是要紧的事,休息与否自然不重要。你们说来吧。”
李俨才给党善吉使了使眼色,
于是这个按察使开了口,“中丞或许也听过。便是浙江的镇守太监魏公公贪墨一事。魏公公贪财敛财、以至于到了主动索贿的地步。朝堂上,刘尚书也已向陛下陈奏,恳请陛下为浙江民生计,能够召回内官。据下官们了解,魏公公,不日就要回京了。”
“是啊。”李俨才虽然初来浙江,但说到底他是文官,对太监自然没什么好的观感,所以自然也是开心的,“不过,中丞,魏公公在浙江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今日我们来就是想与中丞商议,那些人该怎么办?”
王华眉眼一抬,
梅可甲此人,于官员的心思倒是琢磨的清楚。
他说这些人会来试探自己的态度,还真是一语中的。
“魏公公被抓走了吗?你们哪里得来的消息?为何本院从未得知?”
巡抚这一句话问得李、党二人憋了一回,
“这个,浙江已人人知晓了呀。”
“人人知晓有什么用。圣旨这么说了,还是太子这么说了?又或者,是大司马和你们这么说的?”
两人双双摇头,“那没有,那没有。”
李俨才不想白跑一趟,他皱眉凝思,还是想了个办法,“中丞,太子殿下爱民亲民,魏彬是东宫的太监,出了这样的事,殿下那边是怎么也不会忽视不管的。圣旨左右也就一两天的事,即便有变故,魏彬回京的大局是不会变的。”
这话王华就不会去轻易推翻他,正好他想知道知道这两人接下来还有什么说法。
所以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们说得‘那些人怎么办’,那些人是谁?”
党善吉心中一喜,立马开口说道:“便是梅记的主人,梅可甲。此人用心险恶,自弘治十一年开始,就一直向魏公公行贿,于是短短几年的时间梅可甲便获利兆万,浙江各地府、县之生丝、茶叶皆以供应梅记为先!”
王华虽然不是很懂浙江,
但他也懂大明律法。
魏彬现在还好好的呢。
案子没审,魏彬也没审,浙江的按察使凭什么说这个话?这样讲出来自己的偏向性也太强了点。
但他也想到梅可甲之前说得——请君入瓮。
其实他有一点没懂,一会儿还是要问问。
而眼下……
王华转向李俨才,“布政使衙门是什么意见?赞同吗?”
“下官于此事了解不深,一切还是要听中丞的意思。不过商人行贿镇守太监,按律也是要问罪的。”
“把梅可甲抓起来?”王华又转向按察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