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顾佐其实在扬州已经遇到了这样的事。
民间对于皇帝选后其实是一种两极分化的态度,有的家庭想尽办法也要把女儿送出去,有的则害怕骨肉分离。
走出京师、走到民间,顾佐能深刻的体会到这一点。
他人到了之后,扬州府的各大盐商全都一一来拜访,不仅为他准备了豪华的宅院用于落脚,而且对他的起居照顾的特别周到。
又听闻他是为了盐商守支而来,所以人们对于他得热情超过了顾佐自己的想象。
他还没来得及怎么歇,第一个早上府外面就聚满了人。
随侍左右的是他从京师带的自己人,两个身手灵活的年轻人和一个比较会伺候人的姑娘。
“运盐使邹澄来了没有?”顾佐一边擦脸一边问。
刘大回道:“也来了,来得可早了。而且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他来了。”
“为何?”
“所有的商人都以他为尊。”
顾佐略作停顿,在见这些人之前,有些事他必须要自己想清楚。
运盐使的目的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和他同流合污,不上报太多的问题。而盐商则简单,无非就是更多的盐引、更快的支盐,支好一点盐场的盐,说到底就是银子。
而他来此处的目的,一是摸摸运盐使的底,比如说他管理下的盐场大概能产出多少盐,灶户私自产盐的现象有多严重。
另外一个也是摸摸盐商的底,如果朝廷要进行拍卖,他们又是什么态度?
当然了,也不能忘记巡盐的基本职责——给皇帝带些盐税回去。
“咱们分个工,本官留在这里吸引他们注意,刘大、刘二你们找个机会出去,去民间了解清楚私盐、盐价这些具体情况。再有这些盐商与运盐使究竟好与不好,只有百姓最清楚,这些你们也要了解。都搞清楚之后,你们回来和本官禀报。”
刘二有些担心,“老爷,我们都走了,您的安全怎么办?”
顾佐一点儿也不担心,“本官是巡盐御史的钦差身份,既不杀人、也不越货,能有什么危险?你们尽管去就好,其余的不必担心。”
“是!”
其实顾佐是藏了话的,他本是嫉恶如仇的人,如果愿意同流合污,不知道有多少机会可以同流合污,现如今有这个身份来巡盐,他才不会放过那些贪官污吏!
在京师到扬州的路上他已经想清楚了,
别人说他不会做官,他承认。
但他本身做的就是与许多人不一样的官。
来了扬州一趟,如果根本就没什么值得上呈皇帝的东西,那这样他顾佐才算是没有价值呢!
其实这个问题要想清楚也不难,只要想想陛下就知道了。
要说人心,皇帝是其中的行家里手,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但是皇帝对他的倚重不可谓不多,为什么?
所以此来扬州,他一定要搅得个天翻地覆,哪怕是皇帝要往后躲,他都要把事实拿出来展开在乾清宫!
为生民立命啊,什么叫为生民立命?朝廷这么多盐税落在了这帮人手里,还要他视而不见,这事真做出来,那他的风骨何在?
啪!
顾佐将毛巾扔在脸盆中,“走,去会会他们!”
在顾佐来之前,扬州城三大盐商已经和邹澄商量过来。这次钦差前来,没有带锦衣卫,也没有带什么查案的圣旨,什么都没有,仅仅就是两个随从一个婢女,应当没什么大事。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怎么说,顾佐此人不是很好打交道,这个名声在外,作不了假。
偏就偏皇帝重用此人,还真是头疼。
所以他们也没办法,像这样皇上跟前的红人,只能好吃好喝供着,不要去得罪他,尽量的糊弄过去,礼送其回京也就好了。
至于说把顾佐的命留在扬州,那是说笑话。
现如今的皇帝是什么性格?
现在皇帝还没怎么注意扬州、盐商呢,真要出那档子事,估摸着这位爷要把京营的甲级卫给调来,弘治十七年时,也不是没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所以还是要讲些规矩。
等到说可以进府了,邹澄急忙带着身后三人提着一脚一路小跑,其他人被他留在府外,人多嘴杂的实在不方便,但这些人放心不下一定要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进了大门,下了阶梯,就见到正屋门前有人拱手而来,
“哎呀,邹大使,竟然叫你们在门外站了那么许久。顾某已经将身边人训斥了一顿,哪怕因为舟车劳顿,但叫各位在门外等候,也实在是过分。请见谅,请见谅。”
邹澄想了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人家这么客气,“上差哪里话,我们这些人等等上差也是应该的。”
顾佐又对这着身后的三人拱手行礼,然后侧身让开,“来来来,里面请,里面请。”
“上差先请,上差先请。”
顾佐的个头其实不高,但邹澄也不是什么大块头的人,他小脑袋小眼睛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常年笑的原因,总之看起来是有些谄媚的。
一番客套,到屋里落座之后。
邹澄便开始说话,“上差,昨晚睡得可好?”
“好,烟花三月下扬州,顾某讨得好差事,既然是好差事,睡自然是要睡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