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急得应该是南宁伯才对。
京城里三日之间,一侯一伯分别入狱,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原来皇帝真的是要动真格的。
与此同时这件事实在是大,其实除了官府里的人,便是那些私盐贩子,他们也是倒卖私盐的人吧?
问题是这个年头,有多少盐商是不接触私盐的?如此一来却不知要杀多少人?
这么下去,其实风暴会比想象中的大上许多……只是要钱,许多盐商还能忍受,可朝廷祭出刀要杀人,那就不一样了。
大明除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还有两浙等六个都转运盐使司,其他一些小地方则设盐课提举司。
事情出在两淮,那么首先要查的自然就是扬州。
永康侯、南宁伯已经入狱,这两位算不上什么硬骨头,锦衣卫自然也就拿得到名单。
于是乎从京师到江南,一场严查私盐贩卖的抓捕活动正式开始。
第三百六十五章 扬州!扬州!
扬州码头来来往往热闹的很,文人墨客,商人士子在这里来来往往,口中说出的也不止是当地乡音,而是四面八方皆有。
因扬州是京杭运河上重要的节点城市,许多外地人进京都要在这里落个脚。只要兜里的银子够,那总是要领略一下扬州风采的。
两淮盐又是天下盐业之首,当地三大盐商颇为富庶,这些年下来,除了经营盐业,扬州城里的酒楼、赌坊、甚至是妓院也多多少少是他们的产业,至少是有股本。
盐使邹澄被宣进京师之后,他们一直派人在探听消息。
这些年朝廷在盐法上的政策一变再变,所以任何变动的可能性他们都非常关心。
但近来形势却不好,京师的氛围微妙,码头上传递消息的各家人脚下频率都快了起来,脸上神情也越发紧张。
明发圣旨啊,
总归是要传遍天下的。
听闻消息的盐商们如晴天霹雳,盐商行会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热闹过。
所谓的三大盐商,此时也谈不上什么商界地位了,他们做得越大,被查处的可能性越大,毕竟要是不碰私盐,又怎么成为大盐商?
屋子里的大小商人全都反复拍手,激烈讨论,吵吵闹闹的像是个菜市场。
“……都冷静些!”
一个头发里夹杂着白发的中年男人拍着桌子怒吼。
此人名俞明泉,当日邹澄带着三大盐商拜访顾佐这个巡盐御史,他就在其中。
“朝廷现如今缉查私盐,这样的灾祸难道是诸位在这里吵闹几声便能过去的吗?!”
“俞老板!朝廷先前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如今突然传出这道旨意,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坐在两侧的大小老板都快急疯了。
“是啊!只要明白症结所在,我等才好对症下药。在下曾听说,新君颇为贤明,每逢议政,大多都是与臣子商量,择善而从,仅有少数的几次才会独断专行。这次忽然缉盐,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
俞明泉是当地有名的大盐商,家财过百万,但要他说清楚奉天殿里的事,那也是强人所难。
“圣旨关系重大。朝廷不会随意拟定。且司礼监、六部等都一同行文,说明朝廷已经定了决心,他们高高在上,不知道下面的实际情况,但对于我等小民来说,这个时候也就是求条活路。”
他眼神极为严肃的说:“我想,能成为老办法的办法说明还是管些用处的。不管朝廷如何下旨,事情总归是要下面的人来做。高坐衙堂的老爷不会细看每一桩案件。怎么查、怎么报,关键还在于在这里说话管用的那个官。”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皇城里的人我们都没有能说上话的本事,因而就是要对付好下面的小鬼。所以不管是要银子、要女人,只要咱们能做到的,这个时候也不要舍不得了。花些银子,重罪变轻罪,轻罪变无罪是最好。”
“再有,各地收储私盐的人要全部撤回,谁的脖子硬,谁去顶风作案。”
“最后,看看能不能找找上面的人。扬州这个地界也抓几个盐商,抄出的银两若是不够,咱们凑凑给补上,皇上和朝廷诸公看到了银子兴许能够满意,到那个时候再托人说说这些事过于激烈的坏处。让皇上能够就坡下驴,结束了这次缉盐,如此也就好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如果皇帝一封圣旨,所有人都老实办事,那治国就太容易了。
现实是,每个环节上的每个人都有无数种可能。
很多时候弊政改动不了,就是因为派去改弊政的人,他们也被‘俘获’了。
如此一来,自然就是上下联合,想方设法混过去。
俞明泉的办法,会馆里的各家老板还是认同的。
先搞定来查案的人,
随后也抓几个盐商,
抄出一点银子,
这样人家好交差,他们也能过关。
到时候把‘成果’呈上去:陛下你看,我们抓了这些人,也有这些银子。
反正大家一起把皇帝哄好,他难道在紫禁城里还能知道?
所以说聪明人还是有的。
要么说吏治是天下第一难题。
正德元年六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