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周尚文的剿套也是复套的一部分,三年剿套,这是一直落在他头上的大事。
河套地区、黄河‘几字’型的图一直挂在他的总督府里。
几字型左上角的部分,就是阴山之南,也就是所谓的后套,当初火筛部就在那里驻牧,花马池一战后,他退去很远,几乎翻过了阴山往北,但这并不算真正的复套。
因为火筛部本质上还是属于达延汗,他俩还有亲戚关系,火筛部实力转弱了以后,反而没了贰心,更彻底的归于达延汗。
换句话说,鞑靼人的主力还在。
而明朝的精锐骑兵就那么点,这个时候去河套平原开垦土地、屯种粮食,这叫什么?给敌人存粮啊?
好在明君在位,给钱给粮、给人给马,两次作战可以说已经撬动了鞑靼的局势,复套越发相近了。
弘治十八年,花马池一战削弱了达延汗火筛部力量。
这次明军北出长城,又击溃、收服了一部右翼万户,
正所谓步步为营,剩下的就是达延汗自己所领的左翼三万户,以及那两个和他离心离德的右翼万户。
不过小王子也不是寻常人,两年时间,两场战斗,大明军事策略的明显转向,说不准就会带来他的反应。
周尚文于回京的路上,正在看的就是阁老、三边总督杨一清给他的信。
但他几次在草原上和鞑靼人接战,自信心早就已经培养了出来。
相比起来,他边上的亦不剌更为不自在,
以这样的身份来到大明京师……
他望了一眼他们这支队伍比较靠边的马荣。
他归降以后,便逐渐知道,就是这个家伙使得坏主意,逼他杀了乌鲁斯博罗特,弄得他草原也回不去了。
“宣,大同总兵官,周尚文觐见!!”
今日的京师,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蓝天之下的紫禁城似乎在视线中变得更加清晰,一排排的侍卫持枪竖立,尽头处、台阶上的太监声声高呼,声音如浪潮一般息了又起。
“宣,蒙古永谢布部落首领,亦不剌觐见!!”
朱厚照面南坐于奉天殿,今日他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乌纱翼善冠,虽是白面小生般稚嫩,但是端坐正殿龙椅,目视前方而有余威。
这是实权的皇帝,手中有文臣、有武将、有厂卫、还有他娘的银子!
殿外阶梯尽头,周尚文的身影步步升高,直到露出双脚,稳步入奉天殿,身后是两名副将,以及亦不剌及其亲信两人,共五人入殿。
这种场合要行大礼,周尚文撩袍而跪,
“臣大同总兵周尚文,奉旨剿套,受命出征,赖皇上洪福,斩敌千余,凯旋而归!”
朱厚照自然是喜悦,不过他并不会如此放纵,而且眼神中带着些好奇看着那个亦不剌。
大明朝的奉天殿,也迎来一个万户部落的首领。
亦不剌没有汉臣那种‘直视皇帝就是不敬’的概念,他反而是多看了皇帝好几眼,心中想着都说此人雄才大略,有其祖之风,亲眼一看,原来还似小孩一般。
也难怪,朱厚照毕竟是十五岁,如果常年与他接触的大臣,可能会渐渐习惯他已经很成熟的性格,但初来乍到的人一看,那就是个脸上皮肤很娇嫩的小孩。
这让他心中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小屁孩儿啊!
“大胆狂徒,竟狂悖至此,安敢见我皇而不下跪?”
礼部的林瀚从入朝到今天,第一次讲话那么大声。
朱厚照嘴角弯弯,露出微微的笑意,这个时候可不是讲平等友爱的时候,他就不说话。
林瀚讲完后,大殿之内又有臣子不满,
数道声音响起,亦不剌这个老头儿,即便再觉得别扭,也只能向这个少年天子屈膝下跪,
看着他矮下身来,周尚文心里松了一口气。
“永谢布首领亦不剌,见过大明皇帝陛下!”
朱厚照看得出来,这个胡须泛白的老头儿做出这个动作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陛下!”大明的臣子们个个嫉恶如仇,开始历数永谢布的罪状,“弘治十四年、十六年,此人领兵万余犯我宣府、大同,杀我百姓,掠我子民,抢夺丁口数万、牛羊无算,臣请陛下诛杀此人!祭告祖宗之灵,为我万千百姓报此血仇!”
“臣附议!”
“臣附议!”
“请陛下斩去此人!”
……
朱厚照没有一开始就压制这些声音,本来也很难压制,大明与鞑靼有血海深仇,有些远见和智慧的人才知道如何做理性的选择,可大多数人都不是理性人。
另外,这些鞑靼人想必也不是真的服,所以对待这种人,光是示弱、讨好是没有用的,有时候也要让他们瞧瞧汉人的那种要杀人的狠劲。
与其让他感恩,不如让他恐惧,因为他对于拳头的理解远远甚于恩义。
这样发酵了一会儿,任这些声音自行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