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朱厚照其实并没有其他想法,“以你们的官位来说,朕可以理解。那么也就是说此案至少审了两次,头一次是怎么结案的?”
皇帝说了句可以理解,陈有光忽然觉得有些希望,马上始叩头,“陛下恕罪!如陛下所言,不论是威宁伯还是长宁伯府,两位伯爵府的人去哪里、不去哪里,即便治安所做了裁定,也是无用。他们中的哪一位,臣都拦不住。所以这第一次审案,便只赔了钱。只是豆腐店的老板娘并不领情,她坚持要那两位不准再去豆腐店,并咆哮公堂,臣与卫百户没有办法,只能将她喝退。”
“那后来怎么又裁定了这两人不准去?”
“后来是长宁伯与威宁伯亲自上门,主动要求按照朝廷法度办事。所以才有第二次的审案结果。”
其实这样听下来也还好。
强势的伯爵府一再让步,先是赔钱,再是主动要求不能徇私枉法,作为治安所来说他们考虑的也是对的,裁决无用,还裁什么?
不对!
朱厚照忽然想到了什么,谈大夫既然说了,那这件事肯定是没解决。
既然没解决……
“陈有光,朕问你,周、王二人,事后可有再去?”
陈有光张着大大的眼睛,“去了!陛下,如臣所言,伯爵府的人,臣这样一个微末小官如何拦得住?”
“愚蠢!”
朱厚照气得当场发怒。
这个案子,
他左听右听,是真的听不出什么毛病,
伯爵府没有仗势欺人,或者说仗了一点儿,但至少拿出银子来赔。
在这个时代,能让这种地位的人以这样的姿态对待平民,真的是不容易了。
本来还奇怪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问题就在治安所裁定了,却无用!
“不夜城以繁盛、有序而吸引百姓、商贾,如今刚刚开业,你这个治安所的威信便一落千丈!这不是愚蠢是什么?初次审理,畏惧权贵,已是让百姓心中颇为疑虑。再次审理,结果无用,更是让人知道了治安所的软弱。朕当初设治安所,是这么交代的吗?!尤其是你,卫学政。你是锦衣卫百户,你应当明白到朕的面前,应该说什么,怎么说。”
皇帝一番怪罪之语,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批评了。
卫学政更加吓得魂飞天外,“微臣知错!请、请陛下饶臣一命,下次、下次必定戴罪立功!”
朱厚照没有说话。
他不必说话,如果毛语文这一点还领悟不到,那他就不配活到今天。
这两个人里,其实身份还是有所区别。
陈有光是文臣,他身在刑部,处于文坛,士林之中的一些声名,多多少少还是会在意。
但是锦衣卫不一样,
说句小人之言,皇帝为什么把锦衣卫塞到里面,让他们和这些进士同堂审案?
就是要他们代表皇帝,当皇帝的耳朵、眼睛!
今儿这个君前奏对,本应该卫学政来补充陈有光的回奏!
这是最锦衣卫根本的问题,如果失去了这一点,他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这是底线,不能够在这个时候软弱仁慈。
朱厚照心狠了狠,心中已有计较。
“礼卿、语文,你二人有何话要说?”
毛语文知道自己的问题,他眼神中闪过一抹坚决,“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微臣知道自己的本分。此次,臣驭下无方,愿领二十军棍!若陛下能够留臣一条贱命,臣回去后必定整顿锦衣卫!”
朱厚照面色不动,说道:“把这个人一起带走,朕不想见到他。”
卫学政整个人如坠冰窖!完了!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这种叫喊是没用的。
其实毛语文自己的总结很到位,锦衣卫的本分,不能忘记。
“陛下。”顾佐没有性命之忧,他现在是担心这个事情本身,“臣愿请命,详查此案。若真是如今日说的这般,那此案,并非小案。”
“不必如此。礼卿,你的职责不在查案。刘瑾。”
“奴婢在。”
“你们司礼监,当中有没有硬气点儿的人?”
刘瑾低着眉,“司礼监都是无根之人,硬不硬气也就是看陛下一句话。陛下说杀,奴婢们便杀,硬气的杀,陛下说跪,奴婢们便跪。”
“好。那你找个合适的人,放到治安所去。就用司礼监的名头,朕就不信,京师当中找不到王法二字!”
“陛下!”
顾佐听到此话,觉得有些不对。宦官职权不断扩大,如今还要伸到不夜城来,这总归是不妥。而且,刘瑾为人狠戾,万一他破坏了不夜城的大局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