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鏊是知道大概的数的,梅记和织造局去年就给皇帝运了两百四十万两白银,今年怕是要翻个倍,而且还有一趟船没回来。这些都有账可查,虽然说其中免不了贪污、中饱私囊,不过如今的天子并不好骗,去年没有开海的那个数,今年要是不翻个倍,你能交差?
海贸之利实在惊人,难怪宋高宗留下一句‘市舶之利最厚’、也难怪当初皇帝不顾一切要这么搞
除此之外,两淮盐场之案,震动天下。
现如今的朝廷,汇聚的民间之利……有些过于多了。
从杭州再往北去,就可以换乘水路走京杭大运河。
王鏊带着王守仁,以及皇帝要他推荐的两位知府一起站在船头看着官府的人一箱一箱的往船上抬银子。
而为了保护这些银子,他们这艘船的前后各有两艘兵船。
可以说算是规模较大的船队了。
“以往说东南财税半天下,往后,怕是要说海贸之利半天下了。”
王鏊身后的官员感慨。
也难怪,他们已经数了几十箱了。
“梅老板这些银子入京,怕是要引起不小的轰动了。”
梅可甲倒没在意,“部堂何须忧虑?去年不也没什么吗?”
王鏊摇头,“不一样。去年没有陛下着急花钱这回事。”
……
……
刘健出宫之后,照样不登他人之门,也不轻易让其他人登门。
除了李东阳和谢迁这两位老友。毕竟一年下来,他们难得相见,
所以如同去年一样,李、谢二人来到刘健的落脚处,一杯热茶,清谈人生,也算是一份畅快。
“正德元年,湖广、四川有灾,广西有民乱,但陛下与朝廷都有应对,算是尽了人事。除此之外,四海升平,倒也算是国泰民安。且,今年国库、内帑俱充实,陛下又几番下旨催促少府加快项目进度,可见是要花出一些钱。”
李东阳这句话几乎给今年的大朝会定了调子。
其实也不是他定,其他人都会这么想。
但刘健略显沉默,或许他以前还会说国泰民安四个字,但去了山东,到了各个县里面,他所看到的国泰民安之下,其实也有人卖儿鬻女、家破人亡。
所谓丰年,不过是勉强充饥。
而湖广、四川既然遭了灾,对于大明来说的确是疥癣之疾,但对于那里的百姓来说,可就是灭顶之灾。
“希贤,你怎么了?”
李东阳和谢迁都察觉他的异样。
“没有……”刘健低垂着眼眉,“我只是在想,大多数时候或许陛下才是对的。”
“何意?”
“昨日,我向陛下提出,再拨山东三十万两修河款,陛下答应了。”
“喔?”
李东阳和谢迁也略有意外。
主要是,这笔银子到底给哪个省去年就在争。
那会儿,人们碍于刘希贤四朝老臣之名。陛下给他,那也就给他了。
可今年还给……
“这样,就不是三十万两了。”谢迁和李东阳都不是笨人,“或许要一百多万两。”
不然得话,怎么说得过去呢?
说白了,就是其他省份,真的提出来要的,基本都要给。
刘健又何尝不知?
但山东的那些事都做到一半,他不能不开口。又或者,开口之前,他也觉得希望不大,因而也就没想太多。
谁知道皇帝答应了。
刘健这才感慨,“陛下以民为本,爱民如子,便是有些时候激烈了些,但毕竟是少年天子。因而我刚刚才在想,以往与陛下争执,或许是我的执念。”
“陛下……确实是位仁君。”
“但我也听说,有些人得知国库充实之后,想要变三年复套为两年。尤其是永谢布部落归顺以后,朝堂上有些人觉得鞑靼人不过如此,何必要再等一年?”
谢迁的话,让李东阳和刘健都有些难以展颜。
李东阳继续说:“我与于乔的意思,内阁会谏言陛下,还是依照三年复套的计划,不做更改。否则便是有再多的银子,也只会一夜而殆尽。到时候,想等到下一次再有这样的局面,就不知要到何时了。”
“其实,陛下会安排的好的。”刘健一点儿也不急。
“怕只怕朝中有冒进之人,陛下复套之心又切……”
“杨阁老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