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知县倒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有些犹豫,这种事做得成还好,做不成,那么个愣头青哪里能饶过他?
见他踌躇,两位大户相互对视了一眼、点头,眼神中也闪过一抹厉色,脸上的神色更有一种奸邪,
其中一人眯上眼睛,双指并拢,幽幽的说:“堂尊,若是此事不成。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马匹给换了。”
“怎么换?!”岳知县小眯眼忽然睁大。
这还能怎么换?
养得好的换给自己人,养得差的换给其他人,老百姓么欺压惯了,他们又能如何?这样的话,到了钦差的面前,自然就好交差了。
万一朝廷罚钱,那也和他们无关。
岳知县这么问,好像显得自己不知道一样。
两位大户心里大骂这家伙装傻,但脸上笑容却暧昧,“堂尊放心好了,又不是头一回,不会有什么事的。如此一来,钦差可以交差,您可以交差,我们也能把事儿给办了,朝廷的事顺利完成,说不准堂尊还是领赏升职,这京里,不是在办大朝会?我等都听说,现在知县、知府可是吃香!”
这的确是个皆大欢喜之策。
唯一会哭天抢地的,就是百姓了。
岳成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主要也接触过威宁伯这么个人,可以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
所以到底是‘拉他入伙’、‘瞒着他干’,这倒也是个两难。碰上一般的人,当然是选前者,但这一位……搞不好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到时候他还一本把你给参了。
瞒着他干……威宁伯看起来并不聪明。
左右权衡之后,岳知县心中有了定计。
但在北直隶当官,还当了这些年,如果只会欺压百姓,那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不出事。
“万一、本官是说万一,万一有了民乱呢?到时候又怎么办?”
只会敛财,那不是本事,敛财的同时把风险转移,这才是本事!
三人一合计。
“有了!这钦差不是爱讲朝廷法度么?咱们就帮着他讲,讲得全县皆知!他不是要不留情面、官事官办么?那咱们秉持这个口径,该罚多少银子就罚多少银子,将来出了什么事,他遵的是朝廷的旨,我们遵的是他的旨,遵旨而行,又有何错?”
“说的有道理。有这么一面大旗不扯,也是浪费。”岳成满意的点点头,心中确定下来,“好,就这么办。”
长在威宁伯府的王烜并不知道真正的底层是什么模样。
什么叫上有对策、下有对策,什么叫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说句不好听的,到了县里边儿,有的时候圣旨还不如银票好使。
次日一早,威宁伯被人领着去亲自验马,太仆寺的官员教着他如何判断马匹的优劣。
他说一句优,后面一人在纸上打个钩;他说一句劣,后面一人在名字后面打叉,再记下:罚银3两。
马匹可是很贵的,正儿八经一匹战马要二十两银子呢。小马驹收这个钱也是优惠。
大约也是在这个时候,
正德皇帝朱厚照在宫女的服侍下更衣,他身穿冕服,腰系玉带,头戴乌纱翼善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自信的走进了奉天殿。
近来他还长了个头,脸上的稚嫩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褪去,上位的气势也因为登基日久而越发醇厚深重,其眼神也越发锐利。大明,迎来了无比年轻又无比成熟的帝王。
“皇上驾到!!”
第四百三十五章 算账
正德二年,三月初四日。
天气大晴。
皇帝于奉天殿召见群臣,行大朝会!
奉天殿有臣子上百人,分三列而立。
最左边为武官,以英国公、成国公为首。中间为京官,六部九卿居前,最右边则以地方督抚为主。
中间在第一排的有三人,内阁李东阳、谢迁、杨一清。
第二排是六部九卿主官共九人。
第三排是各部侍郎,他们一一对应都站在自己尚书的后方。在他们身后就是员外郎、郎中、主事。
地方督抚以王鏊为首,随后就是南北直隶的四个巡抚,再次就是其他省份的巡抚、布政使等。
可以说,大明朝最核心的一群统治者就在此处了。
“正德元年朝廷定了七个议题,其中大半都不是一年能完成的,例如复套、河工、军政,因而今年的议题朕不准备做太大的变化。其用意在于,朝廷施政要延续不断、久久为功,天下事有些很急,有些也急不来。就今年而言,朝廷要在复套、河工方面下更大的力气,保证全年夏收秋税的稳定。
大明朝那么大,有些地方好,有些地方不好。不好的地方朕与各位爱卿想法子一一解决,但好的地方,不能够变差。山东、河南、南直隶、江西、浙江、福建、山西、北直隶,这些省份的巡抚、布政使今日也都到了。
记着朕的话,大明朝的国泰民安,实际上就是你们各自治下的国泰民安,朝廷没有加派赋税、也没有使民过甚,朕更是屡屡在你们的奏疏中批示,遇上那些个不善待百姓的官员,该杀就杀,不必心软。若是这些个地方由治变乱,老百姓找大明的麻烦,朕就找你们的麻烦。”
“臣等谨遵圣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