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得了消息,达延汗今年必定犯边,唯一无法确定的便是他此次选择何处、何时入寇。皇上、军机处和兵部的意思都是认为大同的可能性最小,但朝廷给人给钱给粮给马,目的自然不是要我们在这种关键时候只缩在大同看。
再说句小人的话,我周尚文手握一支精兵,也没到七老八十的岁数,心里头更想着建功立业。这达延汗绕道而行,反倒不美了,本将怎么会成全他?”
军机处和兵部的旨意,几名将军传递看了,最后落在马荣的手里。
周尚文继续说:“你们以为应当如何?”
“当然是打出去。”孙希烈说道。
所谓打出去,就是引兵向北、向西,趁着他们出兵关内,这边明军就可以彻底端了他的老巢。
虽然鞑靼人是长在马背上,可出门打仗总不至于拖家带口,女人孩子以及积蓄的各种物资肯定留在后方。
这些人没有了保护,在草原上就是一群待宰的羊群。
这一点不难想到。
马一槐也点头,“看旨意,朝廷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大同往西的榆林、宁夏、甘肃,大同是鞭长莫及了,消息传递再加拍马赶到,这时间太长了,等到他们到了,连鞑靼骑兵扬起的灰尘都吃不到。
“就是围魏救赵嘛,而且我们已经几次出长城,今年实力又有增强,定不是问题。”
严兴奎提了一个问题,“右翼蒙古那边怎么说?”
……
……
马荣听他们讨论了好久,他没怎么插嘴,因为他觉得围魏救赵这个法子不好。但军机处和兵部似乎都是这个意思,总兵官之下各副将、参将也这样认为。
他们总觉得达延汗不会放着老巢不管。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问题就在于一个,这么明显的局势,笨蛋都想得到,达延汗会想不到?
那可是个志在一统蒙古的大汗,绝对不是只会几手三脚猫功夫的人。
……
“马荣?!”
“末将在!”
“右翼蒙古那两个万户部落,就由你率羽林军和亦不剌一同前往。记住,不论他们是否愿降,都不要与他们进行冲突。只要他们不随同达延汗作战即可。”
“末将明白。”
“你怎么了?”周尚文看着他有些奇怪。
马荣只是有些不安,但许多关节自己也没有想通想透,“末将没事。”
马一槐看向儿子的眼神略显狐疑。
周尚文见他如此也没多问,“好,那便各自准备吧。本官来回复朝廷,一旦皇上准许,我们就择机出征!”
众人散去。
到了晚上的时候。
马一槐去找了儿子,发现他站在望着远方发呆。
“今日议事,你竟一言不发,这是怎么了?”
马荣转身,“爹,你来了。”
“再问你话呢。”
“嗯……孩儿是在想如果孩儿是达延汗,这场仗要怎么打?如果是爹呢,要怎么打?”
马一槐敛眉犯愁,“难打,一动则后方虚弱。你觉得我们的计策不妥?”
“不是不妥,而是达延汗一定想得到。这世上就怕想不到,一旦想得到,总是有办法应对。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英雄一般的人物是不会轻易害怕的,我们都觉得他会避开大同的骑兵。可若我是达延汗,我一定会想着鞑靼与大明必有一战,既然有这一战,那么大同骑兵想躲是躲不过去的。与此同时,右翼还有两个万户有不臣之心,永谢布又已归顺明朝,说不准那两个万户也会归顺。既然如此……”
马荣抿上嘴唇,说得斩钉截铁,“爹,如果是我,我就会打大同!拼死、不顾一切的打大同!”
马一槐没有一点开玩笑的神色,“你刚才不说,是觉得周总兵也不会信。”
“是朝廷不会信。”
“那你的理由呢?就是刚刚那些?”
“不止。爹,你仔细想,不打大同,从榆林或是宁夏入中原,首先面临的防卫会强很多,因为人人都知道那里薄弱,既然薄弱,从朝廷到杨阁老,必定会加强守卫,达延汗也一定知道这一点。其次放任大同的兵马随意横行,这一路上他都得担心大同的兵去哪里了,万一截住他的退路怎么办?这个风险不大,但很致命。
也就是说,打榆林或宁夏,他们就是用更多的牺牲取得更小的战果,还要冒一定的风险,更关键是没有能够解决明军的主力,如此便震慑不住两个右翼蒙古万户,而且随着封锁之策的推行,势必是他们更弱,明军更强,这样一来,结局终究是有一天被消灭。
与其这样,为什么不打大同呢?打败了和打榆林、宁夏是一个结果,无非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可如果打胜了,首先是消灭了大明的主力,如此两个右翼蒙古万户便不敢轻易归顺大明,说不准还可以携大胜之余威收服他们,更加能够震慑京师。大明的实力不能尽快恢复,他们可以明年、后年持续犯边。如此,死局就活了!”
马一槐叉腰,他给说得头皮发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他疯了,还是你疯了?也就你没说,说了估计周总兵还要骂你!”
“爹!那不是疯,若他真的是草原英雄,那就应该像孩儿这么选择。至于说敌人更强……这不是吓阻强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