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过誉了。陛下……”王芷有些欲言又止。
“你怎的了?”朱厚照觉察到奇怪。
“我有一句话,也不知当问不当问。”
朱厚照现在心情转好,大方的说:“你当初教威宁伯的时候,可是让他实诚的像个孩子,什么话都讲的。便是你知道朕喜欢什么。所以有话就说,朕哪里容不了几句话?”
说着,姑娘离座跪了下来。
“……外面,锦衣卫在抓人,不知陛下是否知道?”
朱厚照略有错愕,他没有预想过王芷会问这样的话。
“你冒着这样的风险问出这话。这难道对你很重要?”
“重要。”
“为何?”
“为何……我没有想过,只是觉得好像很多人,都被抓了。”
“朕知道锦衣卫在抓人。女子的心思真是奇怪,你为何在意这种事?”
这个人的大胆也超乎朱厚照自己的想象。
但实际上,他并不那么生气。
有时候当了皇帝,身边是缺少这些人的。
王芷似乎自己也没想明白,反正沉默了。
朱厚照猜说:“你是想知道知道,朕是怎样的人吧?是不是滥杀无辜,是不是不讲道理,是不是真的像说的那样宽厚仁德。”
王芷大惊失色,连忙说:“小女子不敢!”
不敢、不敢、不敢……
上次有人能和他正常讲话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上一世。
“其实,皇帝是怎样的人,这个问题很复杂。比如,朕杀了很多贪官,从贪官的至亲的角度来说,朕就是个坏人;可朕也给了很多百姓活路,或许在百姓看来,朕这个人还行。这世上,不存在单纯的黑与白,有许多事都不好确认。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朕做这些,并非是为了自己。大明这天下,说有弊端当然是有,可说四方安定,也没什么错。如果仅仅是为了自己,当个守成之君总比中兴天下要简单的多。
你是个姑娘,可能更在意所交的这个朋友脾性如何、人品如何。但朕是个皇帝,朕不在意朕这个皇帝怎么样,朕在意江山社稷是什么样。如果需要杀人,那就杀,如果需要饶人,那就饶。这不是可以任性的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时候,朕要品性仁和四字何用?”
这番话讲出来,王芷忽然觉得也许她也有些误会皇帝了。
天子职责重大,为了江山、为了百姓,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大概是觉得某些情绪涌到了胸口,也可能是对自己刚刚追问的愧疚,她忽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跪拜道:“小女子自知见识浅薄,军国大事又在陛下掌心方寸之间,但有些话,却也不得不说。陛下若不信,可听之即忘。”
“说了几次了,你讲就好。”
王芷抬头,一张素美的娇颜露了出来,“陛下,鞑靼小王子现在何处?”
“还没听到奏报。”
“若是他攻打大同呢?大明国力日增,又是剿套、又是封锁。对他而言,这是拼死的时刻,因而他有可能冒险而行,干脆一路袭西北,一路逼京师。甚至,精锐还在鞑靼小王子的手下。”
朱厚照想到了,所以才有军报上所说的不相上下的交换比。
王芷这番话说完其实是有预期皇帝的反应的。
不过似乎没什么反应,她略有好奇的看了一眼,心中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陛下想到了?!”
“上一次,你都提醒到那种程度了,朕多多少少也会这样猜测。”
“可是听说,给大同的圣旨,还是令他们出兵。”
“这一点,你相信朕就好了。”
因为朱厚照连满朝文武大臣全都一起瞒了。
当天,他曾问过王芷,如果鞑靼小王子兵锋直指大同又该如何。
她说不知道。
这话呢,没错。一开始他也没多想。
但是后来觉得不对,打仗这种东西,你走一步,我也可以走一步。又没有实力多悬殊,怎么就不知道了?
想来想去,他终于明白过来,不是不知道,是不好说。
小王子可以入大同,明军也可以关门打狗,追着他死咬,他毕竟是远征之师,冒险的是他。
但这种让放人进来的办法,会震动京师,也就是威胁皇帝的安全。
谁敢提出这种作战思路?
这就是王芷说的‘不知道’。
所以他干脆也没和大臣商量。商量了,他们也不乐意。